第一百零二章 佛系混子(1/2)
邓秦哪里见过阿驹?怎么就知道他是她的侍从了呢?
得,估计是被调查了。
邓秦送来的消息让凉长长很不安,她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把这个事儿给副阁主说了。眼瞅着副阁主从笑容可掬慢慢变成神色凝重,凉长长心里凉了。
随后每一天都平静,但又好似不平静,她总觉得这是风雨欲来之前的前兆。
所谓历史大事,在史书上是轰轰烈烈的,在现实反而是平平淡淡的一天。
邓秦副将军和镇南军联手击败契丹,夺回浑仪,然而当日却五星犯凌,皆言邓将军、镇南军将军一系有谋逆之心。
钦天监测到异象之后心惊胆颤,要说天子对什么事情最忌惮,那非属臣掩君最重。异象出来,民间就已经沸沸扬扬了,他们得如实秉上。
五星犯凌,极煞。
还有件事很坑,大魏朝□□灭前朝建立新代之日也出现了五星犯凌,□□是前朝之臣,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成事之后嫌这谋逆不好听,硬生生改了史书,故从谋逆变成天降异象授权□□拯救百姓。讽刺不讽刺不好说,事实掌握在胜利者手里那是再正常不过。
一百多年过去,如今再出现这样的预兆,圣上能不忌惮?
事实上这比其他异象更让圣上挂记……毕竟,有大魏朝应天象成事,就能有其他人应天象。所以,在众大臣眼里,邓秦、镇南将军一系极其危险。
邓秦以及其他几名是三皇子塞的人,太子塞了俩,六皇子新增四个进去。这其中以邓秦一系、太子一系以及六皇子在其中新增的人最为危险,毕竟原来的镇南军天天打战,不至于人家赢了就说人犯天象,真这么牛逼之前就不会输了。
流言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天象相应,邓秦以及镇南将军一系本来是功臣,再不济也可以说是将功补过,现在却直接沦为朝廷重臣以及圣上猜忌的对象。
圣上一猜忌,很多人直接走向大结局。
听到邓秦死讯时,凉长长正在听乐师弹琵琶。边关乐师不是平庸的,吴侬软语的调儿他们会,但身在边关总是带些快意恩仇血战沙场的意思,因而弹肃杀恢弘的曲子居多。
凉长长不爱听唱戏,但是听乐曲是极愿意。这个乐师是副阁主最爱听的,副阁主把他邀至祥云阁住下,就是想着能随时听曲子。
此乐师最擅长的乐器是琵琶,琵琶曲之中最擅长的属《十面埋伏》,他年轻时当过兵,弹起这首曲子来格外有气势。
若是听那种吴侬软语的曲子,凉长长会忍不住姿态半瘫闭目养神,听这种热血沸腾的曲子,她就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专注而屏息凝神。
凉长长看着那双手越弹越快,几乎出现残影,心中也不由得跟着越来越紧张,屏住呼吸。大概是这盛夏燥热的慌,加上这曲子肃杀的很让人热血沸腾,起鸡皮疙瘩这种应该蛮正常的吧?
阿驹到她递信封给她,她接过来放在手边,等这曲罢了之后,让乐师退了才拆开看。
统共有两封信,一封是邓秦的,一封是祥云阁调查朝中状况的信,均以少理事亲启为封面。
凉长长优先打开了邓秦的信,她知道邓秦如今的状况并不好过,差不多就如这《十面埋伏》一样,紧张的很。
信纸意料之外的薄,和他往常絮絮叨叨写个好几页不一样,里头就一句话:
‘钰沅兄,替我的画落个字罢。’
凉长长没看懂。落个什么字儿?落在哪?再看落款日期,是三个月之前,那时邓秦不是正在打战么?
从楯州递信正常日期差不多是三个月,他这是一到那边就传信过来了啊……
凉长长先按下不动,又拆开了另外一封信。这封信专门走的祥云阁的递道,不用一个月就到了。
‘太微怒,子折二人,三子折五人,六子折九人。灯灭。’
凉长长看到灯灭二字,手抖了一下。下人汇报时撇去关键消息,人名俱抹去,以代号为准。
而灯,为邓秦的暗号。灯灭,人死灯灭。
因着天象当今盛怒,不论三七二十一,太子三皇子,六皇子投进去的人全部都死了,这里头有邓秦。
圣上做的绝,这战才胜为了防着真谋逆便找了其他由头把人杀了以绝后患,明眼人都叹一声心寒至极,可那又如何,皇上忌惮的他们也都清楚,越是清楚越是明哲保身。
结合邓秦那一封信,凉长长几乎补全了邓秦没说的。
邓秦几乎是一到就发现局势不对,写这封信是遗嘱……凉长长一脸严肃。
锋驹瞧着不对,忙问:“怎么了。”
“我先一个人一会儿!”凉长长想起什么,蹭的起身往自己房间里去,慌忙找路。
锋驹怕她精神恍惚出什么事儿就紧跟着走,直到看她进房间才作罢。
凉长长从锁物箱子里头翻找出邓秦留在她这的包裹,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死结,拨开布来,露出一个精致的木匣。
凉长长轻轻掀开,看到匣子里头有一封信,几本书,还有一个短画卷。信封上不再是少理事亲启,而是钰沅兄亲启。
她之前一直都没拆过,因为这是人家的隐私。哪怕她不情愿保管,哪怕他说她可以看,她也不会去乱翻,想着还是物归原主最好。
谁能想到呢?
凉长长扫了扫那几本书,都是曾经在书院的时候她给抄的。每本都翻到卷边的程度了,但又能看出来很爱惜,主人尽量一点一点把它给抹平。
轻轻翻开书页能看到邓秦用细豪朱笔在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凉长长想着这是遗物,心里憋得慌,邓秦如此年轻,没想到邓秦一语成真,上次见面竟然真的是诀别。
那封信她执意留到最后再看,就又打开了画卷。
画卷轻轻推开,一白衣少年含笑捧书,坐于书桌前,画的正是凉长长原来的样子。不知从哪儿飘来些许花瓣,落在画中人衣袍上,给画添了色彩。画中那双润水眸子好看极了,看的出来用了很多心思去刻画。
这厮居然还给她上滤镜了。她眼睛能这么好看?工笔细腻,邓秦果然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擅长人物像。
题字,题字……
是让她题字在这画上头吧?
凉长长呼了一口气,伸出手拿了那封信,停了一下,还是打开。
钰沅兄:
世事难料,本以此生无缘只得黄泉再见,却未曾想能于漠州相见,幸事矣。缘分难料,各自有苦衷,不做多问。
看到此信也不知是何时,钰沅兄亮节,约摸收守包袱于某处不曾打开。如今打开,估摸我已经下那阿鼻地狱。余一生几个心愿,一是为舅父洗冤,二是喝酒肆意快活。此番去了,家中父母恐怕心力大伤,悲哉,书及于此仅自叹此生一事无成,并无他意。
你我同窗几年,后各自奔命图谋前程,是造化使得。从军后未能回京,不得与你畅饮,实挂念,若听闻挂念二字莫做他想。
世人曰秦乃男女不拘图痛快人也,此半真半假。图痛快是真,男女不拘实世人渲染妖魔,又或秦有意为之。世事真真假假,迷蒙度日才有遁守己心之勇。
年少好字,钰沅兄之字尤为独特,故亲而近之,后觉兄内里深厚,七分仰慕。十分则满矣过犹不及,满必争,反使嫌恶。
钰沅兄不弃,为我提上几字罢?常念想当面为你作肖像一幅,如今不成,自默一张以补缺憾。多担待些,实在不欢喜便笑骂两句,莫烧它与我黄泉作伴。
秦一生混账,不为孝子,不为良才,不为瑞友,只无愧于边疆生涯,无愧于朝廷,无愧于百姓。若有风闻,予几分信任,秦安矣。
本欲约来世再近,转念想这一生杀人如麻,不知何几,多半不入轮回下地狱去,罢了罢了,只遥祝钰沅兄这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秦字。
“……”凉长长放下信纸来,心中思绪万千几滴泪水啪嗒就打在了信纸上,黑墨晕染开来,她赶紧用袖子去把那水给引去,免得坏了更多纸。她看不得这种信,一看就忍不住流眼泪。
邓秦啊邓秦,让她心里头怪得很。过往要说他俩仅仅是普通同窗这样的关系的话,那绝对是超乎于其上的;但要说是挚友,却也算不得。邓秦人死了,在她心头的分量此刻突然变得重了起来,他所有让人讨厌的部分都变成了洒脱不羁的象征或者是身不由己。
可见她不过也是俗人而已,人不在了,一切就凭空脑补,美化起来过往。
凉长长心绪万千,小心折起信塞进信封里头,锁进柜子里。拿了画卷到小书房里头,用自己最好的墨方研了墨汁,提笔提了字。
是一句和画的内容完全不相干的: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功成了吗?没有,所以邓秦成为万骨枯中的一具。
卷起画来放到了箱子的最底处,邓秦那封信……再三想了,还是没忍得住烧了,这封信太危险,但凡这东西被人动了,就很危险。
画没动,她怕烧了邓秦从地下跑出来找她。说老实话,画也并不怎么安全,万一暴露了她也是百口莫辩,可是邓秦信里头的那一句真的让她犹豫了,这娃子就料到她会烧掉,所以刻意写了那句话。
害。
半天她才出了房间,一打开门,阿驹没有走,只是在她院子的亭子里坐着,一边捧着个簸箕在那儿挑药材渣。
“好了?”锋驹轻问。
“嗯。”凉长长点头。“邓副将军没了。”
锋驹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拨弄药材。“我也知道了。这消息现在还没传到边关来,一旦传过来了,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阁里给他也寄了一封信,内容也是这些个。
“是了。”凉长长走过去坐下。邓秦大本营就在这漠州,边关的人不说把他们看的跟战神似的,那起码也是敬重无比的人,边关剩下来的将士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这边也要不太平了。”
本以为是太平盛世,怎么就这么乱了起来呢?
“阁主那边就要行动,脱身为上。当初想着扩张势力是想简单了,如今这局势是要自砍枝丫来确保根系繁盛,祥云阁怕是要退。”锋驹药材里头混了几粒枸杞,挑了出来递给她嚼着吃。
“什么意思?”凉长长接过枸杞放入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咽下去。
“有人要……”锋驹食指和中指夹起一个药材,在凉长长的注视之下翻了一边。
“什么!”凉长长眼睛睁大,瞳孔却缩了缩。
要反?!
“知道是谁吗?”
锋驹摇了摇头。
反?太子?三皇子?六皇子?还是谁?
“阿驹,我心慌。”想起邓秦死,想起这隐隐作乱的时事,想起正要脱身的郝伯,凉长长捂脸沮丧。
“都在呢,别慌。”锋驹拍了拍手上的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慌有何用?无用。“裁剪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何做到尽量全身而退。”
“郝伯那里最近没给我递消息,不知道如何了……可给你递信了?”
“并无。大约也得避着些,不敢节外生枝。放心,我兄长已到,一切自然平安。”
凉长长意会,驰兄到了必是稳妥,只希望一切顺利!
京城
“大人,高五来信,郝夫子突发重病移动不得,只得在书院养病,公主已收拾东西前去书院守望,宫里头派了太医跟着。”高家暗卫跪在地上,向那正在书案前看书的人伏首汇报。
“什么?突发重病?”高玉泽放下手中的书,登时坐着了身子。
“是,宫中派了太医过去也不知结果如何。更多的……高五不得入内,不知是否该应允高五入书院内探查?”
高五是高玉泽派去书院守着郝夫子的,在他看来那人的长辈就是他的长辈,何况郝夫子还是他的夫子,自然要敬重注意。因而就没有让暗卫随身监视,只是让他徘徊在书院外。
高玉泽沉默了一下,起身道:“不必了,我亲自过去,你退下吧。”
“是。”暗卫磕头,遂隐去。
高玉泽唤了小厮进来服侍更衣,又叫下面人准备礼物让他带去探病,就这么往书院去了。
夫子病重,还是带出前三元的夫子,下头不知多少学生要前来探望的。可如今学生里头份头最高的还是高玉泽,其他人想要探望,也得看他的举动。高玉泽不动,其他人不敢越线,否则不就是给他难堪?
这一趟于情于理高玉泽都要马上去。
高玉泽在她去了以后就没有回过书院了,年节礼物都是下头人打点好了送给夫子,他自己没心力回书院。
一踏进书院门,回忆就如泉涌。
在书院他们两幅交情。明面上是不得罪也不讨好,私下是一起谈天说地。那人在书院后头那棵树下偷过懒,在食堂奋力吃饭,在卧房里瘫着贪睡……如今,不知魂在何处。
郝夫子院子里人很多,公主带来的侍女小厮都在小院子里头候着,哪怕书院里面的先生学子没来叨扰,这个小院子里人还是满满的。
高玉泽的小厮快步上前去,直奔向公主在外头的主事侍女,说明他们的来意。
“见过高大人。”主事侍女欠身请安,其他侍女小厮也跟着低头请安。众人刻意压低声音,就是怕惊扰房里的人。“还请高大人等候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新语姐姐。”
主事侍女顶头是新语,虽然公主也在里头,可是她不能越规矩了去。
高玉泽颔首,负手在外头等着。
房内公主正陪郝伯说着话,宫里太医整治过了,结论是不好,也就是等日子了,大约就这两个月了。公主听了心急如焚,但是她实在起不得什么作用。太医只劝最后多让伯老爷宽心,缓和着少些苦痛。
正说起了高玉泽送她夫君所抄之书之事。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