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翅紫枭（1/2）

京州九野，天洪派内。

明承志一人站在无非峰的山崖边，沉默地望着西方山峦。

浅金色的锦服在冬风的吹动下发出猎猎响声，让平日里本就不近人情的颢天长老更多了几分酷冷之意。

“师尊。”郑霓华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行礼道，“掌门师伯找您。”

明承志兀立不动：“我稍后便过去。”

郑霓华得到回话，再次行礼打算离开，明承志却叫住了她。

“张凌墨离开天洪多久了？”

郑霓华回答：“禀师尊，凌墨师弟离开已有三日了。”

明承志皱起眉毛，脸色阴郁了不少：“从天洪御剑到那儿要多久？”

郑霓华道：“大约半日。”

明承志沉默了一阵，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

郑霓华离开后，明承志望着西边的云雾，极为不悦地低语了一句：“废物。”

*

京州金坪郡内，被骂做废物的某位花瓶长老，正与两位内门弟子一起，坐在软轿马车之中，摇摇晃晃地向着天洪驶去。

马车之中，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洛青雨望着站在沐挽风身边，不停梳理着自己红羽的鹤鸟，表情有些难看，憋了许久，才问道：“师父，为何要将这畜生带上？”

沐挽风伸手想要摸两把它的羽毛，红鹤却直接伸头往他手背啄去，沐挽风警觉地收回了手。

“看到了吧，”沐挽风像是发现了很好玩的东西，“这红鹤明明不亲近人，却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说明它是生有灵智的灵鹤，并不是普通的鹤鸟。”

不仅如此。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尧家湾内的记录晶石。晶石如此之大，自然不会有人将他挪来挪去，让它如此碰巧的记录到了尧家湾的变故，那种视野高度，倒像是通过一个矮小的孩子的眼睛看到的一样。

或许，那些画面都是这只红鹤看到过的，却因为某些原因，投入了记录晶石之中。

洛青雨对沐挽风打算养下红鹤这一点似有不满，但也没有再说话。反倒是张凌墨盯着红鹤看了许久之后，好奇地问道：“对了，师叔。听说您在沉日峰养了鸿鹄。”

“啊？”沐挽风明显有些惊讶，随后露出纠结的表情，“呃……嗯……”

“好看吗？”

“还……成。”

“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嗯……最近，大概见不到……”

“哦，对，现在是冬天，它应该飞去南方海滨了。这样也好，要是它还在，说不定会和红鹤打架。”

张凌墨的话题一直绕在鸟啊鹤上，沐挽风这才第一次发现，张凌墨竟然也有如此健谈的时候。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就驶到金坪郡的大街上。

“停！停！”沐挽风掀起轿帘，叫停了马夫，扶着马车跳到了大街之上。

洛青雨从马车内探出个头：“师父，你要去哪儿！？”

沐挽风整理了一下衣袖：“给你师姑带个礼物。这一趟总是不能白来的。”

“我与师父一起。”洛青雨作势就要下马车。

“不用。”沐挽风指了一下身后的一个店铺，“为师就进这个店买，你就站在这里也能看见。”

沐挽风说话算话，转身便径直进了店铺，不到半柱香，又空着双手出来了，脸上还多了几分笑意。

坐上马车，洛青雨看着两手空空的沐挽风，疑惑发问：“师父，你给师姑买了什么？”

“这个嘛……”沐挽风笑得有些神秘，“自然是她能用到的东西。”

沐挽风不愿详说，洛青雨也不好再问。

马车很快就驶入了天洪山门之下。三人下车之时，钟长卿已经等候在了山门之前。

“师叔。”钟长卿上前行礼，抬头之时笑容灿烂，“师叔，你终于回来了。”

“长——”沐挽风刚想抬手拍他的肩膀，却嗅到了钟长卿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你受伤了？”

钟长卿不以为然：“小伤，无碍。”

沐挽风心生疑惑。若是连钟长卿这样的身手都会受伤，那袭击天洪的邪祟到底是何物？

钟长卿看着沐挽风表情沉重，笑着安慰：“师叔放心，长卿受伤只是一时不慎。”然后看向沐挽风身后的洛青雨，“青雨也辛苦了。”

洛青雨难得回应一次，轻轻“嗯”了一声。

“师叔，我先带你去罡阳殿吧，掌门师伯要见您。”钟长卿拔出佩剑，平稳落在脚边。

沐挽风回头：“凌墨，那就麻烦你——”

“不用了，师父。”洛青雨果断拒绝，“我自己上去，很快。”

从山门到华阳峰，除了御剑之外，只能走近万梯的拜门云梯。但洛青雨自打入门起就很执着，每次上下山都是徒步走的石阶，连传送阵也不用。

沐挽风也没有勉强他的意思，嘱咐了几句便由钟长卿带着离开了。

护山结界正在重建之中，没有了阵法保护的九野山变得有些冷寂，御剑从空中略过之时，凉风还会将脸刮得生疼。

钟长卿很细心的将高度降低，速度降慢，这下风倒是不刮脸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一直往沐挽风的鼻子里灌，惹得他一阵恶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眼下正飞到华阳峰的山腰，全是密密麻麻的松林，却依旧能看到森林上面挂着不少像手掌那么长的黑色羽毛，针叶上还洒着许多深紫色的液体，血腥味就是从上面传来的。

每飞隔一段距离，就能看人成人一臂之长的黑羽枭鸟。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黒枭背上长着的第三只翅膀。

“三翅紫枭？”沐挽风惊愕，“袭击天洪的竟然是此等邪祟？”

三翅紫枭，乃是由凶兽黒枭驯化而来。普通的黒枭只是一种体型较为壮硕的暴躁枭鸟，但三翅紫枭，却是更加危险的邪物，它全身的黑羽，乃至体内的血液，都是剧毒之物。

黑羽坚韧如刃，只要被它划到的伤口，不会结痂，只会流血不止，伤者很快就会失血而亡。若是口鼻或是伤口触碰到紫枭的紫色血液，就会全身溃烂，在意识消散之前，甚至都能看到自己身上一寸寸腐烂的皮肤，不出半刻钟就会咽气。

不仅如此，三翅紫枭的叫声也是致迷致幻之物，心境较低或灵识孱弱之人听到叫声之后，便会意识错乱，轻则头晕目眩，重则陷入疯癫。

但紫枭不会轻易发声，因为它们的鸣管连接心脏，叫一次，心裂三分，三声过后，便会脏裂爆体而亡。

而三翅紫枭被看做邪物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它们需要用活人主动献祭的怨气作为食粮，条件苛刻，并不好养活。一只两只可以当作某些散修的恶趣味，养着玩儿的。但是这种数量，必定是与天洪派有私仇的某种势力刻意豢养。毕竟天洪派的护山结界，防人，不防兽。

“是，”钟长卿答得干脆，“掌门师伯找师叔也是为了商议此事。”

钟长卿慢慢说道：“师叔刚离山不久，就有大批三翅紫枭飞上了天洪，幸亏掌门师伯与明师伯回来得及时，才没有导致更惨烈的结果。但此事绝非偶然与意外，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才想与师叔师伯们详细商议。”

往前再飞了一段距离，便到了天洪派弟子的学习区。此前成群结队的弟子们，此刻正戴着面巾，拿着抹布，一点一点清洗着各处的紫色血污。

到达罡阳殿时，邹盛傲正和明承志讨论结界之事，就连苍天长老白勤也十分难得的出现在了殿内。只不过还是她像平日那样，慵懒散漫地靠倒在椅背之上，低头玩弄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全然不像过来商议要事的人。

“掌门师兄，明师兄，师姐。”沐挽风依着顺序向三人行了礼，走到了邹盛傲的身旁。

明承志只是斜睨着他，默不作声。邹盛傲则笑盈盈地拍了拍沐挽风的肩，上下打量：“师弟你可回来了，可有受伤。”

“没有。”沐挽风掏出了郭子义的书信，“不过任务并不算成功，郭公子不愿跟我回来，只留下这封书信。”

邹盛傲接过信封，正拆着，白勤就从靠椅上站了起来，甩了两下发尾：“好了，可以管事的人来了，我这个凑数的可以走了吧。”

沐挽风叫住了她：“师姐，记得给我留门，我稍后去苍术峰找你。”

白勤充耳不闻，甩着手腕上的披帛，一步一扭地走出了殿门。

邹盛傲看了书信，不恼反乐：“无事，过程不重要，银子终归是能拿到的，也算任务成功。”而后看向沐挽风，“放心，师弟你该得的部分，师兄一定不会短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