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封信(1/2)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白絮:
你好!
你喜欢历史吗?
我挺喜欢的。嘿嘿嘿。
从小学开始我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小学不开设历史课。小学的古文学的很基础,所以就算我知道有《史记》《三国志》《资治通鉴》《清史稿》等等史书的存在,我也没有什么能力去阅读它们。只能是一遍遍看那些经过别人翻译成白话文,标着拼音,配着插图的“彩图注音版儿童读物”。这让我幼小心灵中的历史无比粉嫩,无比多彩,无比卡哇伊。然后真正的历史当然不是这样。
初中就系统的学习了近代自签署《南京条约》开始的一系列屈辱史。“如果每签订一个不平等条约,中国人就纪念一次国耻,那么每一天都是我国的国耻日。”这是我们初中历史老师说的话。我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不单单是想了解这些,更想知道那家喻户晓的战国争霸,三国风云,南北纷乱,十国之秋。就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搞出那些事的。然后就对历史不断着迷。初三中考完的暑假,如果说有一点点向往高中,那我最期待的就是高中的历史课。直到今天第一次接触了历史。
上课铃响了。一位个子很低的,胖胖的,黑黑的老师走了进来。迈上讲台,我估量着他也没我高。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真的是大字——徐官州。
“上课!”声如洪钟。
“起立!”我喊的有气无力。
“老——师——好!”大家都睡眼惺忪的站起来。也不知道刚刚开学为什么都这样。可能是昨天晚上物理作业太多了。
然后他就开始讲课了。
第一节上的是人类的起源,就是那些北京人、蓝田人、元谋人,还有那些猿猴什么的。还有他们的奇奇妙妙的生存手段和生存工具。虽然他们长得不好看,不嫩说客观的不好看,只不过不是我们现在的审美,但他们能在自然中存活下去,不断繁衍进化,才有了我们这些东西,的确是蛮伟大的。
这位徐老师上课嗓门很大,但是很温柔,他的声音中一直带着笑。我们班的问题大王刘忻瑀不断和他互动,向他提出问题,他每一个问题都细细解答,而且笑得很慈祥,像我们的爷爷一样,虽然很矮。但很可爱啊。
他上课喜欢来回走,而且主要是前后移动,每当他走下讲台时,柳子瑜都会异常紧张——因为她在写物理题。我就很纳闷儿,明明是早上第一节课,物理根本没布置作业,昨天的物理作业她刚刚也是交了的,现在在写什么啊。我不时向右边看一眼,无奈视力不好,散光有点严重,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她画的几个速度路程或者速度位移的图表。
很快,这惊鸿一瞥中她已经不是我的焦点。一个过道之隔,那边的赵月舟又一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时候徐官州老师正在与刘忻瑀激情探讨问题,引得韩晨浩开始用他的生物知识进行分析论证。他们在说什么我根本没听,我只是在偷偷看着赵月舟。
她,在睡觉。
左手撑着头,黑色的小丸子被一根蓝色的绳子或者叫皮筋拥抱着,一个蓝色的发卡,微圆的脑袋在纤细的胳膊支撑之下一晃一晃的,要不是她在点头,我肯定猜不出她在睡觉。
一下,两下,三下……就像小和尚敲钟,轻轻的,慢慢的。有点可爱。又让人担心她的胳膊和手撑不住她的头,让她扎着小丸子的头“掉”下来。
徐官州老师和刘忻瑀一边讨论着原始人类的衣食住行,一边为我们进行着讲解。我看到像柳子瑜这样不停在偷偷写作业或者补作业或者刷题的人很多,像张子霖、韩叶,像赵月舟这样在睡觉的也很多,有陈佳怡、胡子研他们。而宋仲伟也就是我们“十班宋仲基”,大家口中的“伟哥”,如果他没有在课堂上发出声响,那么他一定是睡着了,都不用回头看。
要不是我摇头晃脑四处偷瞄,肯定也睡着了。反正我不会在历史课上写物理题。太狗血了。
很快下课了。为什么历史课过的这么快?我只看了赵月舟一两眼,柳子瑜还没做几道题,四十五分钟就过去了。怎么数学课物理课就不能这么快呢?好么,胡斌进来了。徐官州老师还在一边收拾教案教材,一边回答刘忻瑀提出的问题,胡斌就大踏步走上讲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立刻就挡完了一米六几的徐老师的wifi信号。
他俩打了个招呼,徐老师迈开小短腿就快步离开了。立刻如影随形的还有刘忻瑀。只见他把课本和笔记本捧在胸前,虔诚的追了出去。就好像做礼拜的时候神像被搬走了,他要追着继续朝拜一样。
“这节课讲啥了?咋刘忻瑀还有问题?”苏南林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我。话音未落她一瞬间就把伸出的大长胳膊收了回去——她抬起头就看到了胡斌狼一样的双眼盯着我们。当然,从她的视角来看,胡斌是在狼盯着猎物一样的盯着她。
“我靠,他得是看见我上课睡觉了?”苏南林猫下身子假装在书包里面掏书,然后把头挪向我这边小声问道。
“你睡觉了?”对不起,上节课我主要看的是我的右边。忽略了左边的你。
“屁话!我靠,你都不知道我睡觉了。得了,咱俩的兄弟情义到此为止了。姐妹你听见了吗?”苏南林把她那棱角分明的脸凑近我,冷冷的说。
“行了吧你,谁是你姐妹?”我有点怂。说着这不怂的话,但是身子已经开始向柳子瑜方向靠近了,做好了战术性后仰的准备。
“兰与楷,这是昨天借你的红笔,谢谢!”突然,身后传来了甜甜的轻轻的呼唤。我赶紧回头。
是赵月舟。
微红的脸颊,水灵灵的大眼睛,可能涂了口红吧,反正她嘴巴现在红红的。丸子头有一点点散,几缕碎发在头顶风扇的吹拂之下在她的额前荡漾。白皙的手臂前端,嫩嫩的一只小手握着一根红笔,递到了我旁边。
“咔”的一声,我右边的柳子瑜推开椅子,迅速起身,抄起水杯,转身就走出了教室。留下几声“啧啧啧”。左边的苏南林一边扎头发,嘴里咬着皮筋,对着柳子瑜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真帅。”她不会看上柳子瑜了吧?同性恋?
来不及想,赶紧先接下赵月舟手中的笔。“没事,没事!”我不自觉的笑了。笑容好像是脸部的几十块肌肉或者神经凑起来的,有点僵硬,有点尴尬,可能还笑得很丑。赵月舟没再说什么,也冲我笑了一下,就回到座位,继续低头收拾她的东西了。
丸子头有些乱。但是没有散开。从侧面看,她的鼻梁其实不高,矮矮的,但是鼻子小巧,眼睛很大,嘴巴玲珑五官布局非常好。侧颜真的蛮迷人的。
但是她不可能迷住我。因为我根本不喜欢这种女生。她现在这么文静、乖巧、端庄,都是她在给我们表演。真正的她是狂野的,叛逆的,“社会”的。
胡斌停止了扫视全班,低着头说:“念到名字的同学,拿着红笔上来面批一下。”
红笔面批?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红笔。就是刚刚赵月舟还给我的那支。
差点忘了跟你说,昨天下午自习的时候,胡斌就占了课,让我们做一套数学卷子,说是为了明天也就是周六的竞赛选拔考试,大家能够考一个好成绩。听完他的说辞我们大家都吐了——全班有几个想搞竞赛的啊?他就一厢情愿的希望我们都去一窝蜂靠竞赛。还又一次给我们叨叨竞赛的好处:“学了竞赛,你咬着牙一路坚持下去,不但能遇到很多优秀的竞赛老师,认识到很多的同学,参加很多很多次竞赛考试,或许还能拿个大奖什么的,等你们这里面有人拿个全国金牌,是吧,那就很comfortable了,你就直接,啧啧,收到北大或者清华的offer……”每次说到清华北大的offer,胡斌都会闭上他那小小的芝麻大的双眼,微微仰起他那油光彩亮的额头,陶醉在他给我们构想的美妙又伟大的蓝图之中。
然后他睁开双眼,再一次看着我们,看着现实。缓缓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没考上全国金牌,那,是不是,你看,考个陕西省第一名,是吧,也很nice啊!你们考个陕西省第一的话,自主招生就是咱们常说的‘自招’,你们就有资格参加了。到时候清华北大啊,浙大啊,人大啊,复旦啊,上交啊,是不是,就你们都可以冲一冲了。”说到这里,他那瘦长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微笑。
呵呵。他说的学校,除了复旦,其他的都不在我的目标之内。
但是听说你很想考浙大?
言归正传。他不等我们有什么回应,就开始发卷子。虽然看不到第一排同学的表情,但他们拿到卷子的那一刻一定是痛苦面具叠加着痛苦面具。好痛苦。
我拿到卷子,真的是想吐的心都有了。
虽然很难受,但是又不经意间看到右边赵月舟已经拿起笔开始进入第一题了。连赵月舟这种女孩都开始好好学习,追求上进,我怎么可以落后于她?
低头,拿笔,打开草稿本,第一题。
虽然只有十五个题,十二个选择题,但是大家整整做了四十五分钟。全班五十多人,基本没有人做完。当然我只能说“基本上”,因为有很多人“卧虎藏龙”,把自己隐藏起来,下课铃响了胡斌收卷子的时候他们都和其他大部分同学一样,“诶呀”“我去”的乱叫乱起哄,恨不得向整个世界展示他们这张模拟竞赛卷子做得有多差。然后,等胡斌改完卷子发下来,他们肯定又是“我错好多啊”,当你问他们:“你错几个啊?”他们一定会说:“错了一个题呢!”
这时候你盯着自己手中卷子,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真可谓“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面对那些一个个虚伪做作的人,我真的觉得够够的了。所以他们在大喊大叫,抱怨假哭,甚至有的几个像张子霖、楚子儒、韩晨浩已经开始对答案,我就真的很无语。柳子瑜也是。我俩相视无言,或者说,面面相觑,可能更贴切一些。
和柳子瑜对视的那么一秒钟时间,我又瞥到了一个过道之隔,那边的赵月舟。她倒是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戴着所谓的“痛苦面具”,也没有跟谁激情讨论刚刚的试题答案,而是安安静静的在写她的作业。我估计是物理。因为她头枕在左胳膊上,右手的笔尖在不断晃动。而当我向后靠,再想去仔细看赵月舟时,柳子瑜很“自然”的也把身子向后靠,然后缓缓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真的有点瘆人。嘴咧得很开,甚至露出了她极其尖锐锋利的虎牙。或者说,犬牙。好像是要咬我,或者说,咬死我。这个微笑,只是嘴唇在动,她的眉眼冷若寒霜,丝毫没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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