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冬日飞雪 缟素漫天(1/2)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朝堂之上贤王殿下巧言对质,盛怒之下兵部尚书转手他人,出皇城突闻惊天噩耗,入府邸瞬息撒手人寰。这才引出义宁坊贤王殿下泣血扶灵,长安城大唐陛下披麻戴孝。
闻声而来的孙思邈见此情景,赶忙冲进屋内握住贺拔夫人的手腕仔细号了号脉,突然跪在了楚墨风面前,“殿下,老夫无能,没有治好老夫人的病,老夫有愧于您啊。”
听到孙思邈的声音,楚墨风这才止住了哭声,抹了一把眼泪,将对方搀扶起来,缓缓地摇了摇头,而后像是怕打搅到贺拔夫人一样轻声说到:“药王不必如此,这一切都是命,母亲大人走得很安详,至少您没有让她痛苦的走,在此本王还要谢过您。”话音一落楚墨风身子向后一撤,恭敬地对着孙思邈施了一礼,孙思邈见状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起身之后楚墨风对着门外依旧哭泣不止的高良娣和杨昭懿说到:“大姐,吩咐下人们把红灯笼、红蜡烛尽数撤掉,全部换成白的,大门口挂好白色的挽联,你亲自去购置一套最好的寿衣和棺椁;嫂嫂差人去通知两位兄长,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火速回来,另外吩咐下人去贤王府报丧,通知那边做好准备,我在这陪着母亲大人就好。”
二人闻言机械地点点头,按照楚墨风的吩咐转身下去忙活去了,待二人离去之后,楚墨风吩咐下人打来一盆温水,取了一方洁净的布子,仔细地为贺拔夫人擦拭着面容,手下的动作宛如自己的母亲,第一次为尚在襁褓中的自己洗澡那般轻柔,“母亲大人您知道吗,孩儿今日又被委任为兵部尚书了,本想着趁着陛下下旨大婚之时,好生陪陪您,但是......”说到这楚墨风眼角的泪水再度滑落,抬手轻轻地抹了一把,楚墨风轻声说到:“算了,不说这了,有个秘密,或许您还不知道,应该说除了孩儿,所有人都不知道。”说到这楚墨风俯下身子,附在贺拔夫人的耳畔低声耳语了一番,随即抬起身缓缓地跪在床榻前,“孩儿感谢您给了我第一次的生命,也感谢您让我有了对家的思念,尽管孩儿始终在外奔波无法在您身边尽孝,但是您始终没有埋怨孩儿,下辈子希望还能做您的儿子。”话音一落楚墨风不住地对着贺拔夫人的遗体叩着头。
消息传给了高弘德和高表仁,二人闻言呆立当场,随即缓过神来发疯一般地向着高府跑去,而这边高府的下人来到了贤王府内,见到了大王妃史寒霜,眼见高府下人前来,并不知情的史寒霜赶忙问到:“不知是不是老夫人有事传唤?烦请回去禀报老夫人,我等这就前去。”
谁知对方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未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启禀大王妃殿下,是贤王殿下吩咐小人前来的,老夫人已于方才殁了,殿下让贤王府这边准备好一应事宜,小人还得回去帮忙,请恕小人告辞了。”说完对着史寒霜施了一礼,转身匆忙离开了。
似乎是被对方这番言语所震惊,史寒霜当即瘫坐在椅子上,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一旁的沐沐见状赶忙奉上热茶,缓缓地灌了一口之后,史寒霜这才反过劲来,当即起身对着沐沐说到:“本王妃先去换衣服,你去通知各房披麻戴孝院内等候;另外告知灵儿,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婧妍火速回京;待我们前往高府时,差人通知窦家以及本妃母家;而后你亲自去宫中传信;命令昭昭监督王府内,换白灯笼、白蜡烛,挂挽联准备一切发丧事宜;沫沫和依依去街上最好的铺子购置花圈以及一切物件;让芊芊去长安城内请最好的法师前来为老夫人诵经。”连续几道命令发完,史寒霜失魂落魄地向着内室走去,一旁的沐沐见状抹了抹眼泪,转身向着屋外跑去。
莫梓瑶的房间内,正在调配药剂的莫梓瑶,听完沐沐的话,手腕突然一抖,手中的秤突然掉落在地,里面的中药当即四散开来,信手推了一把同样呆立的昭昭,后者赶紧跑了出去。
屋内正在闲聊的李玉湖和花灵儿,眼见沐沐突然闯了进来,面色有些不悦,正待开口呵斥,却听对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闻言李玉湖当即哭了出来,摘下腰间的腰牌塞给了沐沐,李玉湖推着对方向外走去,“持腰牌入宫,将此事禀报给我皇兄,至于剩余人本王妃去通知就好。”
而花灵儿则是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缓缓地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还未到门口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随行的依依正待上前搀扶,却见花灵儿摆了摆手说到:“不用,你快和沫沫按照吩咐前去准备,本妃回去给婧妍传信,随即更衣前往高府。”
两个小丫鬟点了点头,赶忙向着账房跑去,回到屋内花灵儿取来一只信鸽,亲手将字条装好,而后来到院内将信鸽向着空中一掷,赶忙回屋更衣。
而收到消息的妲彩和龙思妍,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虽然已经到了大唐好几日,龙思妍却始终没有和楚墨风一起去拜见过贺拔夫人,而妲彩除了当年在楚墨风的葬礼上与贺拔夫人匆匆见了一面,至此也未曾再见,此刻听闻对方过世,心中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二人赶忙唤过府里一名下人,索要了两身孝服,换好之后便站在正厅前额院内等候史寒霜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众人已然在院内集结完毕,六个人皆是一身缟素离开了贤王府,缓缓地向着高府方向走去。而贤王生母过世的消息,也自贤王府内传出,瞬间传遍了长安各处,文成商号内正在拨弄算盘的璇玑,听到消息之后怔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内室里走出一位一身黑紫色冬衣,手中拿着一盏精致茶杯的女子,面纱下的朱唇轻启,“茶煮好了,歇一会儿进来喝茶吧?”接连喊了三遍不见对方应声,女子当即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脸关切地问到:“璇玑,怎么了?方才我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莫不是这长安城出了什么大事?”
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璇玑瞬间瘫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罗刹,二夫人过世了。”
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那名被唤做罗刹的女子身形一颤,手一抖瞬间将茶杯跌落在地,随即轻声说到:“你去通知青璃,我通知谛听他们,身为高大人的部属,主母故去我等必须要送最后一程的。”
璇玑闻言点了点头,强撑起身子缓缓地向着内室走去,过了片刻两只信鸽冲天而起,向着不同的方向振翅疾飞。
娘子关内,鉴于颉利部已然覆灭,然而其部下余孽依旧横行在北地以外,时不时地乔装蒙混进入中原腹地肆虐一番,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却让人极度反感,而自从窦婧妍到来至今,或许是延续了以前平阳昭公主李秀宁的作战习惯,窦婧妍在接过娘子关的指挥权之后,并不是一味地固守,反而率部主动出击,一时间横行在娘子关附近的突厥余孽顷刻间烟消云散,这一日窦婧妍才巡视完关内防务回到书房,信手倒了一杯茶正待灌下,只听门外传来杨琳的声音,语气中似有些忐忑和惆怅,“侧王妃殿下,京城急报。”
“拿进来吧,估计是北地一带又有异动,待本将军看过之后再行商议。”茶水灌下,窦婧妍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并未听出对方语气有异。待杨琳走进来之后,发觉对方眼中含泪,本想着先询问一番,但是念及军情紧急,赶忙接过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老夫人亡故,速回!灵儿!’几个娟秀的字体,常年生活在一起,窦婧妍当然熟悉花灵儿的笔迹,半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薄薄的字条好似有千钧重量,竟然让窦婧妍双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半晌,窦婧妍缓缓地站起身,用颤抖的语气说到:“杨琳,传令下去交割防务,你我速速动身回京,快去!”最后的‘快去’二字,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待杨琳转身离去之后,窦婧妍身形一泄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另一方面,长安城皇宫内,正在上午朝的李世民,此刻坐在龙椅上,津津有味地听着下面大臣的汇报,此时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小黄门,附在王德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后者闻言眼神中闪烁出一片惊讶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王德赶忙示意对方离去,然而小黄门离去的背影,还是被李世民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待下方大臣汇报完,李世民侧身说到:“王德,方才那人来说了些什么?朕看你神色有些慌张,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王德闻言缓缓地跪在了地上,“启禀陛下,方才贤王府差人前来传信,老夫人亡故了。”话音一落,李世民‘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到:“消息确准吗?”
发觉李世民的神色有些不对,原本正要起身的王德,再度跪了下去,“启禀陛下,老奴怎敢欺瞒陛下,方才前来传信之人乃是王府王妃殿下的贴身侍女,据悉贤王此刻已然在高府了。”
“退朝,退朝,今日午朝连带明日后日接连三日早、午朝全停掉,命禁军全体换明光铠,骑白马,枪扎白花待命。”语气急促地下了一道命令之后,李世民望着殿内众臣说到:“刑部尚书李道宗、工部尚书段纶、民部尚书戴胄以及吏部尚书高士廉四人,速速回府更衣,与朕前去吊唁,礼部尚书豆卢宽速去与本部人员商议追封一事,不得有误,其余诸位爱卿如若有与贤王交好者,自行前往义宁坊高府,王德随朕前去更衣,退朝。”话音一落李世民急匆匆地向着后殿走去,而被点到名的四部尚书不敢懈怠,匆忙离开了皇宫返回府邸,而礼部尚书豆卢宽也转身离去,朝堂内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依次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杜陵县内缓缓地驶出一辆马车,车内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不停地催促着赶车的马夫,长安城似乎在这一瞬间再度活络起来,各坊内或多或少都有府邸有马车驶出,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指向了义宁坊。
义宁坊内,自坊门起整个坊内一片缟素,高府之中操劳一辈子的贺拔夫人,此刻面色安详地躺在棺椁之中,披麻戴孝的楚墨风,领着高弘德和高表仁二人跪在贺拔夫人的棺椁前,机械地往面前的火盆内添着纸钱,三人身后则是高良娣领着两位弟媳,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房门外长安城那些有名的僧人尽数到场,此刻安静地坐在蒲团上,双眼闭合不停地诵念着《地藏经》,单调的木鱼声,伴随着喃喃的诵经声,让人听了心里一揪一揪的。
高府大门外宽敞的路上,此刻陆续停下了数辆马车,当先一辆华贵的马车上,还未等车板上的人取过踏板,车厢内的人早已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一个箭步跃了下来,不顾身旁人的搀扶,快步向着高府内跑去,而此时史寒霜等人皆是一身缟素,跪在了高良娣等人身后,只觉得身后似乎是冲进来一人,待史寒霜回头一看,惊讶地捂住嘴低呼一声‘陛下’,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语,楚墨风这才缓缓地回过头,正待开口说话之际,只见身穿黑色团龙服的李世民径直上前,来到楚墨风身旁一撩衣袍缓缓地跪了下来,见此情景楚墨风赶忙轻声说到:“陛下,这可使不得,按礼制您能跪皇太后,但是不能跪臣弟的母亲的。”
似乎是没有听到楚墨风的劝阻,李世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恭敬地对着贺拔夫人的棺椁行了三次顿首礼,“老夫人,二郎来晚了。”三个头叩完之后,李世民缓缓地对楚墨风说到:“你是太上皇的义子,你高府一脉连同楚府一支,已然纳入宗亲名录中,故而朕今日跪拜的是亲人,不是臣子的家人,那些御史愿意如何说随他们去吧,皇室之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的。”
楚墨风闻言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对着李世民行了一个稽首礼,二人据这样跪在最前列,缓缓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门外前来吊唁的宾客,一见当朝陛下也恭敬地跪在棺椁前,原本欲行的空手礼的众人,纷纷一撩衣袍,改为了顿首礼,见此情景府内瞬间哀号声一片。
或许是被这情景所感动,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不消一个时辰,天地间覆盖了一层厚重的白色,好似老天爷为这位老妇人送上了一条幅员辽阔的挽联。
而就在高府发丧的第二日,两骑快马自金光门飞驰而过,守城士兵见状也不敢阻拦,待二马飞驰而过,守城士兵这才露出头忿忿地望着前方。
两匹马窜入义宁坊之后,径直来到了高府门前,未等胯下战马停稳,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跑进了高府,眼前当先一人到来,前来吊唁的宾客赶忙引着此人向着停放棺椁的房间走去,一进门只见此人重重地跪了下来,满面泪痕不住地叩着头,身后随行的那名年轻女子见状,一言不发的也跪了下来。
连续在屋内待了两天两夜的楚墨风,听闻身后有异动,有些木木的转过身,待看清二人的面容之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到:“婧妍和杨琳回来了?”
“启禀殿下,妾身回来了,请恕妾身斗胆,将琳儿也带回来了。”俯身在地上,窦婧妍始终未曾抬起头来,身体随着抽泣不断地颤动着。
跪在一旁的杨琳闻言,唯恐楚墨风迁怒窦婧妍,泪眼婆娑地说到:“殿下,此事不怪婧妍殿下,末将一颗心始终在殿下身上,惊闻老夫人身故,末将厚颜前来给老夫人上柱香,过后便返回娘子关。”话音一落,杨琳起身取过三支香凑着粗如儿臂的白色蜡烛缓缓点燃,恭敬地对着贺拔夫人的棺椁鞠了三个躬,轻手轻脚地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香炉内,转身就要向外走去,谁知却被楚墨风一把拽住,强行将杨琳拉到自己身边跪下,楚墨风缓缓地说到:“母亲大人,孩儿身边这个小妮子,跟孩儿两情相悦,但是始终在娘子关镇守,今日回来给您上香、敬茶。”
话音一落楚墨风转身对窦婧妍说到:“去吧,将思妍和妲彩喊来,吩咐人准备三杯茶来。”后者闻言面色一怔,而后了然于心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身孝服的史寒霜端着一个托盘,领着龙思妍和妲彩走了进来,向着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赶忙跪在了杨琳旁边,将托盘上的茶杯一一举起,只听楚墨风轻声说到:“母亲大人,孩儿今日让三个丫头给您敬茶了,这杯茶喝了之后,咱们可是说好的,给新儿媳妇的见面礼您可不能吝啬。”伴随着低沉的说话声,楚墨风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流淌出来。
只见高良娣缓缓地走了进来,站在了楚墨风的身侧轻声说到:“新妇...敬茶...”话音一落只见杨琳、龙思妍和妲彩三人,将手中的茶杯恭敬地举过头顶,泪如雨下地齐声说到:“婆婆在上,儿媳妇杨琳(龙思妍、妲彩)给您敬茶了。”话音一落三人缓缓地将杯中的茶水倒在了贺拔夫人的棺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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