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曜都疑云(1/2)
傍晚,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云容坐在自己的帐篷中,无意识地捻着灯花,低头沉思。
临走前她悄悄给文离送了个信,告知他自己将代颍川公主嫁去蜀国,又逼狐狸给自己些情报。
狐狸照常嘟嘟哝哝一堆废话,却还是半点不打折扣地给了她许多信息。只是他的门路到底是商人,许多秘辛并无验证,云容也只能参考着使用。
同来的人不是嬴铮却是嬴铄,她其实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没有直接半途逃跑。
她不是不想跑,事实上她真的跑过——也正是上一世她“跑”了之后楚岺均遭受的那些惨事,让她再也不敢那般任性。
上天对他太狠。她算是怕了这天道了,为了她的呆书生能安安稳稳地待在景国,便咬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她在脑海中把已有的情报又梳理了一遍,微皱起眉——这蜀国的水,似乎有点深……
不过也是,水不深,怎么浑水摸鱼呢?
“殿下!”晏晏忽然冲了进来,一脸震惊又惊恐的表情,“洛将军让我来找你,说靖阳君有大麻烦!”
“靖阳君?”云容皱眉,“他能有什么麻烦?”
作为出嫁的景国公主,她的车驾与衣食住行皆有专人照管,也总与蜀国军队保持着一定距离,其实一路都未曾见过嬴铄。
不过,想来启明泮那般恨他,怎么也不会真让他安安稳稳地一路顺心到曜都。
但是……
云容抬眼去瞧帐门外远山愈发昏暗的轮廓,不动声色道:“靖阳君是景国公子,就算安阳王刁难,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再说了,以那位真正的手段心计,再来个安阳王一起,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最重要的是,他曾害死她心爱的人。
六十年来,她从未有一日忘记这一点。
她是为了嬴铮而答应来蜀国,临行前质子却突然变成了嬴铄。她恨极了启明泮,却无计可施。
理智上,她明白他是如今的景国四殿下嬴铄,不是曾经的太子嬴钺。
她也明白,她与嬴铄一道来到蜀国,在异国他乡要做那样危险的事,恐怕只能依靠彼此。
可情感上,她永远也不可能抛却前世的仇恨,毫无芥蒂地与他交心。
晏晏有些不忿,“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可是你……”
“晏晏。”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绣花的荷衣突然出声,低声警告道。
这里坐着的,是颍川公主。
靖阳君是她的谁?是她的兄长。
万不可能是旁的什么。
“哎,荷衣,你,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晏晏有苦难言,满脸委屈。
云容有点无奈:“好了,你先说说怎么回事。这么没头没尾地闯进来,吓了我们一跳。”
晏晏气鼓鼓地出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哎,我先说重点!”
她咽了口口水,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往帐门外哧溜一扫,凑过来低声道:“蜀王薨了!”
“你说什么,蜀王?!”云容不自觉一用力,手上捻着的线香碎了。
这怎么说的,她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嫁给那个老东西,想了一肚子如何对付他的主意,结果她还没到,人没了?
这也太巧了点。
荷衣脸色也刷地白了,扔下针线凑了过来。
晏晏忙不迭地点头,压着声音道:“刚才曜都来人宣了消息,我听人说,安阳王当时听了气得嘴唇都在哆嗦,等那敕使被引出去了,在帐子里摔了一桌子的壶啊杯子啊的,又跳着脚骂了好半天,就差把那传令的人背后给戳个洞出来。不过啊看他只敢在人家背后骂,原来也是个纸老虎,嘻嘻!”
云容脑中飞快地转着,有些迟疑:“所以,原来的太子启明燃落……就要即位为蜀王了?”
虽是疑问,却十分肯定。
蜀王膝下犹存二子,长庶子安阳王启明泮,以及太子启明燃落。
论长幼齿序,蜀王晏驾自然由太子即位,更何况启明泮此时不在曜都,就算有不臣之心,谁叫他运气不好。
这蜀国太子先天不足,倒是个名声不亚于颍川公主的病秧子。
嗯……云容一时岔了个神儿,想着这二人要凑一对,恐怕倒有不少共同语言。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开,追问道:“听到这个消息,安阳王很生气?背着敕使骂了不少难听的话?”
“没错没错!可生气呢。”晏晏一迭声应道。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以云容这段时间对启明泮脾气的了解,不甘居于人下那是必然的。不过,他对曜都来人有些敬畏,却又这般明显地表露出自己的不满,特别是对本来明显轮不到他继承的王位被太子拿走了而如此愤怒……
云容若有所思。
她沉吟不语,晏晏却有些着急了:“殿下!你可得赶紧救救靖阳君啊!人家也是你的哥哥不是?”
荷衣有些奇怪:“这又怎么跟靖阳君挂上钩了?”
晏晏愣了一瞬:“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才听到这个消息,就看见洛将军从大帐边急匆匆绕过来,一见我就过来问我是不是跟公主一起的,我说是,他就要我赶紧来给殿下报个信,说……”
她挠了挠头,使劲回忆道,“好像说安阳王蛮不讲理,捉住了甘将军的什么错处,恐怕要拿他来要挟靖阳君。”
云容抿了抿唇。
她沉默了一刻,慢慢开口:“晏晏,眼下我们已不在景国了。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们做不了什么。”
她避开晏晏难以置信的眼神,低垂的视线落在她的裙摆上。这个小丫头急匆匆跑过雨后的泥泞土地,裙摆上溅满了泥点。
“在这里,我们的任何一步差错,都可能万劫不复。你还小,也很善良,但是……这件事你真的管不了。”
晏晏眼眶都有点红了:“殿下!你,你怎么……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晏晏!”荷衣一把抓住晏晏的手臂,把她拉出去了。
晏晏扁着嘴,没有再说话,磕磕绊绊的步子却明明白白地彰显着她的不情愿。
云容低下头,叹了口气。
从六十年前,她刺杀嬴钺却误杀了嬴琮的时候起,她便再没动过杀他的念头。
可他们之间终究横亘着抹不去的血仇。
曾经的嬴钺是她的仇人,如今的嬴铄是启明泮的仇人。
有那个家伙在,她什么都不做便能让嬴铄吃些苦头。
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痛快。
她目光幽幽地望着手中断成几节的线香,无意识地一点点把它捻成了碎屑,簌簌地落在地上。
倘若一个人的前世罪大恶极,可以这一世去报复他吗?
……天道好轮回,他活该。
云容拍了拍手上的香屑,努力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刚才得到的情报上来。太子即位,启明泮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莫非他原本以为王位该是他的?
这也太自大了点吧?哪怕是嬴铮,是嬴铄之长,两人皆为庶子,可势力被压了一头,都不敢说一定能夺嫡成功。
何况启明泮是庶子,而启明燃落是嫡子,启明燃落可是正统的太子……
话说,嬴铄在国内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恐怕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唉,怎么又想到他了?
帐子里未曾点灯,随着渐渐消失的暮光,慢慢沉入昏暗的寂寥夜色。
不知怎的,云容总有些心神不定。
这是怎么了?
内心挣扎了半晌之后,她到底是站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向帐外走去。
不管怎么说,那家伙目前来看是她在蜀国唯一能背靠背的盟友。
还是去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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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军后卫营地中的一处帐门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士兵,小小空地上到处是混乱后的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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