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乌云蔽日(1/2)
雍城的秋日,太阳热辣辣得像要撕去人一身皮,可一走进阴影之中,阴森森的秋意便从暗处突然侵袭入骨,隐隐已可窥见严冬的气息。
城北观澜街边一栋小楼的顶楼,湖色长袍的姑娘坐在临街的窗前,皱着眉头在看一片写满了字的绢布,眼中阴云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那绢布上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新法暂休,公子铮禁足思过,右相伍缨贬为奉常,内史钱必以贪污罪暂押,白战三日后出发至斄县平叛。”
伍缨自不必说,是嬴铮的主要靠山,而钱必是掌国库的内史,新法推行的过程中,他见缝插针钱生钱的本事可谓起了莫大的作用。
隶农叛乱一事在朝廷中掀起轩然大波,无数谏议大夫如蚁附膻,仿佛是一夜之间冒了出来,具言嬴铮手下诸官吏为谋夺私利,不惜借变法之势动摇国本云云。
似此众口铄金的局面压迫下,朝堂短短十几日后便仿佛已彻底清洗过一遭,而眼下看来,三公子嬴铮一派几乎败局已定。
云容的目光扫过外边一切如常的喧闹街市,心里泛起一片冷意。
所谓天家无情,她算是见识了一回。
新法耕田开荒、厉兵秣马,集权于中央,对谁最有利,景王不可谓不心知肚明。
推行之时,他一副放手让嬴铮去变革的宽厚慈父模样,可一旦事起,便转瞬变了副嘴脸。
叛乱的势力暗指嬴铮是君侧之奸人,新法一派如山倒,便是他背了所有的骂名。
而他的父王,此前曾许诺过支持的无上主君呢?
亲自下令将他软禁于府,削去了他的左膀右臂。
云容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入宫时,与王座上那位景王的短暂一面。
当时,她觉得那是一位威严却不失慈祥的长辈。
如今才知,他先是一位君王,然后才是一位长辈。
粗粗算来,自镐京归来,云容已有十几日不得与嬴铮见面了。三公子府外有禁军看守,她万不可能自己去冒险。
铡刀悬在头上,却仍绝望地想要挣扎时,最为煎熬。
云容感到眼前一阵晕眩,连忙扶住身边窗棂揉了揉眉心。
似乎自终南山返回后,她就时不时会犯晕眩之症,且一日比一日严重。
可眼下嬴铮情况危急,她顾不了这些。等这一阵头晕过去,眼前视线稳重,她便又开始细细思索眼下的局面。
叛乱发起得突然,一路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数个县城,杀伤力堪比军队,这才引起了朝廷的极高重视。
虽说还未查清平定,但他们既然顶着反变法的旗号起事,为着各方平衡考虑,景王必然得让嬴铮变法这一边先歇一歇。
而就在这时,嬴铄一派按捺了许久的势力则倾巢而出,先前看风向不对积攒下来的谏议奏言雪片一般飞到了景王案头,字字句句都在暗指一切的起因都是嬴铮,说他作为无封号的公子,新法暗中包藏祸心。
太巧了。
仿佛所有的势力都在黑暗中潜藏已久,约好了同时从四面八方来袭,统一精准地盯住了嬴铮。
不,不可能是巧合。
她曾遍览史书,作为局外人看过无数个结局,深知当局者迷的道理。
史册看多了,人总会习惯性地冷漠,可蓦然发觉自己也在历史长河之中的一朵浪花之中,才会生出一丝无法改变整条河流的仓惶。
但总会有蛛丝马迹。
若是一般的隶农叛乱,武器不过就是手上耕田的那些器具,左右能敲了些门户铺子,顶多烧一二座城,又不是真的经过训练的武士,哪能弄出这般响动,居然还能一连蔓延数县之多?
若说反扑的这一派和叛乱没有半点干系,云容是不信的。
可话虽如此,叛乱背后若真有鬼,那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幕后之人绝对不可能处处露马脚。
更何况,人们的怒火总是容易在群体中挑起的,眼下已发展到如此大规模的叛乱,若要去查,该从何下手?
她总觉得答案与自己似乎只隔了薄薄一层,可脑中一时所想太多,却挑不出那条线索。
要是嬴铮在就好了,她有凡人没有的阅历,他则有凛如刀剑的敏锐洞察力。两人一起分析一会儿当前局势,一定会发现其中可供利用的破绽。
云容神色一黯,有些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被困在府中,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他找到破局之策了吗?
“阿云,尝尝狐狸刚做的冰柿子羮!”彤宝喜滋滋的声音突然传来。
话音刚落,便见大红色衣裙的小姑娘掀开帘子叮叮咣咣进门来,端着两碗羮一屁股坐在云容边上。
云容看见她,便想起一事来:“彤宝,我托文离查的那个雀尾镖图案,可有眉目了?”
彤宝白了她一眼,“没呢没呢,哪那么快,妖精也不是百晓生啊。知道你着急,但干着急也没用嘛。吃点甜甜的心情好,脑子也会转得快一点。”
好吧。
云容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摸了摸彤宝细碎的额发。
彤宝化身为人类少女之后,似乎长得极慢,这六十多年过去了,也不过是从刚开始八九岁小丫头的样子抽了条,腰身苗条了些,脸上却还是圆滚滚的婴儿肥。
“你俩改吃素了?”云容调侃一句,随手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一缕爽滑的清甜滑过舌尖,带着丝丝凉意,沁人肺腑。
她不由得低头看了看小碗里颜色诱人的金黄柿子羮,也不知道文离哪里弄来的冰,但味道着实不错。
一只狐狸精一只豹子精,倒爱上了凡人这一口,真真奇怪。
彤宝嘻嘻一笑,露出尖利的小虎牙:“那哪能!肉当然少不了,可甜甜的东西谁不喜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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