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求之不得(2/2)
别的不说,她可是知道雍都有家“缈云茶阁”。
哼哼,六十年前给文离那只狐狸起了个名儿,她一点钱没收,六十年过去了,利息也该翻不少了吧……
孟云斐静静地微笑着坐在云容身边,目光却缓缓垂了下来,落在自己面前的酒盏上。
而在另一边,伍漫漫一脸惊诧地看着云容,被伍斓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嘴,没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
不过她马上眼前一亮,使劲掰开姐姐的手,兴奋指着席上首压低声音对伍斓说:“阿姊你看!这个就是三殿下吗?他比四殿下还要好看呀!”
她说着说着羞红了脸:“我现在想想,四殿下看起来凶凶的,比不上三殿下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个翩翩君子。阿姊阿姊,你说三殿下是父亲支持的公子,那我是不是可以嫁给他?”
伍斓还没开口说话,云容都觉得忍俊不禁,几乎要绷不住笑意了。
小姑娘啊,以貌取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她一边想着,一手拿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去。
宴席上首那边,三公子嬴铮穿着和四公子嬴铄差不多的黑色礼服,起身来向嬴铄敬酒。
他瘦长挺拔,身量高一些,对嬴铄微一颔首,一脸和煦的笑容:“恭喜四弟了!”
嬴铄嘴角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笑意,起身与他碰杯,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得大殿里砰的一声,满座一下子静了。
女眷坐席那边,孟家长女的耳杯掉了,酒撒了一地。
云容怔怔地望着坐席上首,眸中忽然扬起了漫天的风雪,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孟云斐有些惶恐又有些奇怪的眼神。
嬴铮反应极快:“哎呀,我还真不该敬这杯酒。四弟你看,弟媳害羞得酒杯都掉了,是我的不是,来来来,我给弟媳赔了这杯酒,祝你和四弟百年好合!”
满座哄堂大笑中,嬴铮一口喝干了酒,宫人极为迅速地来收拾了地上的耳杯和酒液,又给云容斟上了新的一杯酒。
云容低头不语,倒是孟云斐替她连连道了好几声谢。
一切如常,宴席接着熙熙攘攘地继续,只是时不时有人促狭地看看那位失态的孟家长女,和身边人说笑两句:看看,果然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说起婚约都这么不好意思,哈哈哈。
云容深深地低着头,看着似乎害羞得不行。
可只有她知道,忍住眼中的泪,有多么难。
我找到你了。
三公子嬴铮,分明就是她的呆书生啊。
恍惚前世,初见到楚岺均时,他十九岁。
此时的嬴铮,十八岁。
六十年里日日夜夜入梦来找她的小郎君,笑起来眼角如浅浅弯月的小郎君,终于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
可他对她举杯,祝她和别人百年好合。
少司命相月说,她与他必然重逢,可若起了不该起的念头,便逃不过一个“求不得”。
求不得,求不得。
原来,竟是这么个求不得法。
周围的乐舞喧嚣渐渐远去,静得云容能听见自己心的声音。
上一世,他被嬴钺算计,那样不甘地死去,却不忘为她谋一条生路。
这一世,他又要和嬴钺转世的嬴铄争夺君位。
天道么?云容冷笑一声,一口喝干了杯中新添的酒。
天地不仁。他想要的,她给他。
她看向宴席上首其乐融融的景王一家子。
几位公子年纪尚轻,明亮的脸上还没有蒙上残酷夺嫡的阴影,嬴铮似乎说了句什么笑话,嬴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大笑着对饮了一杯,仿佛感情极好的兄弟。
这场景是那样熟悉,云容目光有些恍惚,分明回到了六十多年前,楚岺均、乐朗言与她一起查案、论政、喝酒的日子。
她鼻子有些发酸。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六十年物是人非,如今他们阴差阳错,都来到了景王宫中,此刻都在这场歌舞升平的盛宴之上。
盛宴极尽华美,无人知道底下的暗流涌动。
世人都说,颍川公主极得主君宠爱,她十五岁的生日宴请遍了景国上下的王公大臣,就连年迈的宁於君都来凑热闹。
那一场宴会的隆重华丽,许多年后都为人称道,不少人能掰着指头说出宴席上美轮美奂的装饰乐舞和精美至极的美味佳肴,成为景国人许多年来的饭后谈资。
可民间有懂卜卦的老人说,盛极必衰。
那场空前绝后的盛宴,似乎预示了此后景国遭受的几场大难,还有颍川公主最后……那样的结局。
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最初的征兆,在宴会之后几个月就出现了。
那一年八月,雍都爆发了前所未见的瘟疫。众王族把女眷送到城外避难,都城则全面封锁。
左相家女眷的车队出城后不久,就被暴民冲散,好容易重新聚拢队伍,却发现载着孟家长女的轺车失踪了,任孟家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昱历两百六十年九月,时年十五岁,才名远扬的孟家长女,就此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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