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程氏,你别不知好歹,梅花可是你唯一的小姑子,她明儿出嫁你不去添妆,你也好意思吃我们盛家的,用我们盛家的?”
被骂的年轻妇人沉沉的弯着腰,神情木讷,肩膀一抽一耸的,哭啼啜泣间愣是不还嘴,可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却紧紧拽着银钗子不松手。
越氏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推妇人,妇人身量轻,这一推整个人就直接倒进了草垛。
“今个这簪子你不给也要给!”越氏叉腰骂道,“看把你小气的,半天憋不出个屁来的东西,也难怪德小子弃了你……”
一提‘弃’字,年轻妇人猛地抬起头,惊慌的张张嘴:“娘,你……胡胡说,德哥他是带着银子跑商去了,才,才没弃我……”
“跑商?”越氏摇着小脚走近,讥笑道,“你见哪家当家的出去跑商跑了七八年的?”
妇人嘴唇颤抖:“他……定是在路上耽搁了,德哥不会不要我的,他不会弃我的,不会的,不会……”
妇人边嘀咕边踉踉跄跄的从草垛堆里爬起来,越氏瞧她面容恍惚,就想上手夺银簪子。
“娘——”
这时,一道精神奕奕的呐喊声从院门口传来。
熟悉的声音惹得越氏心尖发麻,只见一阵风从眼皮子前划过,越氏小脚站不稳,啪叽一下被撞倒在地。
“哎呦,”倒下去时搁到了石子,越氏疼得嘴咧咧,可她不敢埋怨,只捶腰嘀咕:“不是说这小兔崽子去镇上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哎呦我的老腰……”
盛言楚耳朵灵光,闻言顿住脚,麻溜的将肩上的背篓取下来交给程氏。
“娘,昨晚下了雨,后山腰上冒出了不少春笋,我拔了些回来,您看做个什么菜好?”
背篓里的春笋各个饱满粗.壮,笋叶青绿滴水,只这一眼便知这笋新鲜脆嫩的很。
程氏吸吸鼻子,佯装刚才没被越氏刺激到,强撑着笑容问:“晌午你不是说去镇上吗?咋从后山过来了,这背篓谁家的……”
盛言楚瞥了一眼地里还没起身的越氏,按捺住兴奋,小声道:“娘,原是打算去镇上的,只不过半道听了点好事……”
“好事?”程氏眼睛一亮,“莫不是你爹来信了?”
“德小子要回来了?”越氏揉腰的手停下,伸着耳朵想听。
盛言楚心下叹气他娘对渣爹的执着,面上却奶声奶气道:“娘,我好饿啊,想吃您做的四宝春笋儿。”
儿子说饿是大事,程氏马上哄道:“好好好,娘就去做你最爱吃的四宝春笋。”
提背篓时,程氏下意识的睨向还没走的越氏。
“娘,你先忙去。”盛言楚龇着牙看着越氏,皮笑肉不笑的道,“奶来咱家一趟不容易,就让我来招待吧。”
搁旁人家,程氏是万万不敢让七岁的儿子去面对难缠的婆婆,只不过古话说的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继婆婆越氏在水湖村是出了名的跋扈不讲理,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愣是怕她七岁的儿子,每回相见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楚儿出生当天,听说越氏突然半夜害病,险些就这么去了。
楚儿满三月上族谱的时候,越氏刚走出院子就左脚绊右脚硬生生摔了个大根头,现在小脚走步不顺当,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祸根。
起初她也没意识到什么,直到每年楚儿作生辰,婆婆越氏身上总是会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后,她才慢慢相信村里传越氏造孽遭起报应的话。
胎穿过来的盛言楚刚开始认为他过生辰越氏就遭殃不过是巧合罢了,可七年来,他眼睁睁的看着越氏害了七场大病,而且都是在他生辰那天病得气若游丝,他突然觉得,村里的流言约摸九成是真的。
越氏是盛家老爷子的第三任婆娘,换句话说,就是他继奶奶。
他爷年轻时娶的原配才是他亲奶奶,生有他爹盛元德,亲奶不幸死于虎口。第二任婆娘生了他二叔盛元行,死于临盆血崩。
水湖村的人都说他爷克妻,他爷气得摔烟杆,不信命的在第二任婆娘刚下葬不久就花了大把银子娶了越氏回家。
他没投胎盛家之前,越氏命的确够硬,平安生下了大他6岁的小叔盛元文不说,前头还生了个女儿。
今天越氏趁着他不在家过来抢他娘的银簪子,就是为了给女儿盛梅花添妆用的。
添妆?盛言楚真想抄家伙打人!
他娘就是有再多的银簪子,再多的银钱,他也不会巴巴的送给越氏的子女添妆做脸面。
何况他娘就那么一根簪子!
盛言楚越想越气,七年前他娘临盆之际,老盛家是怎么对他娘的?
说他娘是扫把星,才嫁进盛家就让盛家赔了生意,他娘一介女子大字不识,求爷爷告奶奶愣是没让老盛家的人怜惜他们娘俩半分。
渣爹卷着银钱逃走的第二天,他那没良心的爷爷就把他娘和尚在襁褓中的他赶出了盛家。
还好舅舅程有福冒着大雨及时赶到,这才在抠门的他爷嘴里扒拉出五两银子安家。
至此,他所在的长房就从老盛家分出来了。
老盛家从前是做倒卖女人胭脂水粉货物起家的,太爷爷有手段有眼光,跟着主家不怕苦的南北奔波,很快攒够银子买了铺面,手中有了底子,太爷爷便打算出来单干。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太爷爷终于挣出了脸面,然而银钱一多就坏事,老盛家在太爷爷手中被朝廷界定成了商户。
听到官府的发话后,据说太奶奶等人伤心了好一阵子,但太爷爷却觉得无所谓。
左右独子行商本领尚可又不喜读书,想着判成商户就商户吧,来日等家底丰厚了,让独子在底下养几个读书的好苗子,待考中科举还是能庇佑老盛家的。
这里的独子说的就是盛言楚的爷爷盛老爷子,可惜他太爷爷做买卖精明一世,看自家人却不上道。
太爷爷一走,老盛家的生意在他爷手中就开始走下坡路,加之他爷年轻时爱享受,致使老盛家在镇上的好几间铺子入不敷出,以至于后来老盛家欠债太多铺子多数抵押给当铺后,他爷依旧不收敛奢靡。
等到花大手笔娶了越氏后,他爷才恍惚发现老盛家没银子了。
可惜为时已晚。
老盛家经历辉煌后很快衰了,他爷从太爷爷那接手的铺子仅存活了一间,如今在镇上要死不活的撑着家用。
再有流传下来的,便是太爷爷当年从官府手中领回来的商户条子。
老盛家没落后,大伙陆续搬回了水湖村,村里的人时常笑话老盛家,说老盛家顶着商户的名头却要下田干农活,这跟让书生上街叫卖胭脂水粉一样难为情。
他爷爷舒坦过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会种田,这不,整个水湖村的庄稼苗子,就属老盛家种得最稀稀拉拉,长势荒凉。
不过他爷这点好,不管是克妻谣言还是其他的嘲讽,他爷只当是耳旁风,愣是顶着周遭的耻笑在水湖村扎根住下了。
他爷觉得稀里糊涂的活着没事,可盛言楚不这么认为啊!
前世他苦读二十载后认真工作买了单身公寓,好不容易在大城市有了一席安家之所,不成想一个地震将他送到了老盛家。
既来之则安之,他认命的想着日后走科举兴门楣,总之他不想一辈子留在水湖村转悠。
然而,现实如针,狠狠的戳破了他的科举梦。
——商户子不许科考。
得知这条律令后,盛言楚对老盛家的怨恨简直就如同寒冬的风雪,愈来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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