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丧夫弃子殷小姐(2/2)
“我曾闻说,大国理政公私分明。
我非自私小人,亦不是短浅匹夫。倘若因一时恩义受了官职,则有失体统,有损威仪,有害体制。此事似千里堤的蚁穴,如万间仓的硕鼠,万不可随开先例。
您说龙族暗弱,受他家欺凌。我以为倘若如此,则更当痛定思痛,深思反省。亦需洗心涤虑,改变陋习。
您可将此间困难问题与我讲讲,倘若我之计可以助你,我之策可以安邦,我之能可以奏效。其后所授官职不需你说,不要你请,我自追着赶着,凭本事政绩讨要。
倘若我之言策不合时宜,我之思虑浅薄无妄,我之做事轻浮无知。你让我做官任职则不光害了你龙宫水族,更害了我这仅有的庇护之所。
有恩报恩,一番庇护救命,与我已经足够。
有事做事,你我切不该夹杂私情以致废公。
我人族没有你龙族厚实鳞片,生来也不会腾云驾雾翻云覆雨,更不能潜入深海肆意畅游。可我族为何可以有魏征、有秦琼、有圣天子、有历代先贤圣人、有那百邪不侵的大唐盛世?
无外乎‘天下为公,选贤举能,各展所长,同心竭力’而已。
朝廷不会因江州一地妥协,我亦不会为什么水中神职昧心。
非我故作清高,亦不是携恩不知好坏轻重。此刻只遵循‘恩将恩报,天理循环’的道理罢了。
大王花不少珍宝、人情救我,我自不能因一己私欲反来害你。
还望您可以思量明察。”
龙王也是惊讶,成王那么些日月,这还是第一次碰上给官做非但不领情叩谢,反却“义正言辞”骂龙的“货色”。
这位人间状元的才学本事先抛去不说,单单他这身傲骨,倒的确有那几分嚼头。也让龙王看他的眼神变化了许多。
其后龙王便开诚布公,与他讲述了许多龙宫困难,分析了许多前途艰险,道出了许多瓜葛压力。
光蕊苦思静听,或问,或答,或谋,或划,以至其后一魂一龙三日夜谈得废寝忘食,说得淋漓酣畅。
其后许官封职,携手设宴。或大刀阔斧,或小火慢炖,或披荆斩棘,或携履薄冰,或刀光剑影,或暗流涌动都另成故事,眼下均略去不谈。
却说殷小姐失去了状元夫君,又被逼迫随贼赴任,自痛恨刘洪至极,恨不食肉寝皮。
她此前未选择贞烈殉节,非是贪生,却因为身怀有孕,虽未知男女,但均是先夫骨血陈家苗裔。眼下万不得已,只好权且勉强相从。转盼煎熬之中,不觉已到江州。
闻听州主大人前来上任,此间吏书门皂,便俱欢欢喜喜前来迎接。
待到所属官员尽皆收到通知禀告,刘洪就在公堂设宴相叙。哈哈笑了两声,他便对一应熟悉的“陌生”人言道:“学生有幸到此,全赖诸公大力匡持。
此后亦需要各位协力,咱们一同治理好江州,也好止了他那无休无止派官,少了撕破脸皮的生灵涂炭,让那朝廷安心。”
属官们尽皆会意点头答道:“堂尊大魁高才,自然视民如子,亦深得无为而治之根本奥妙,讼简刑清也当此时。
我等合属有赖,皆幸识大人此前之英雄事迹。如今胜券在握,此后自当相扶相依同舟共济。
有我诸公同心尽力,百姓自会安康,万事亦会无波无澜,州主不必过谦。”
公宴已罢,众人通气后也尽皆放心,遂各散。
光阴迅速。一日,刘洪公事远出,独留小姐在衙,想到身边那被安插来负责监视的丫鬟,殷小姐就是好一番气愤与无奈。
郁闷久了,看着天上那自在白云便开始思念爹爹、娘亲、婆婆、丈夫,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将随身两个丫鬟赶去庭外,自己一人伏在花亭栏杆上压低声音嘤嘤哭泣。
哭着哭着,身体渐渐困倦,于是便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恍惚听人嘱曰:“满堂娇,听吾叮嘱。
吾乃南极星君,奉观音菩萨法旨,特送此子与你,他异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
刘贼若回,必害此子,汝若无法保护亦无需忧虑,且将其放入河中,自有人相救护持。
此后莫白白寻死,且留得有用之身。汝夫已得龙王相救,日后自有缘夫妻相会。
汝子虽会离你数载,可也终会子母团圆,雪冤报仇有日。
谨记吾言,快醒快醒!”
于是她便忽然从梦中惊醒,回思先前,那人所言却也句句记得清楚。
不久,她便觉腹内开始疼痛,而后打翻了茶点,惨呼着瘫倒在地上。
那两个丫鬟虽被驱赶得挺远,可有差事在身此刻也算得上耳聪目明。听到亭中声响、惨叫,便急急跑了回来。
随后便是一人照拂,一人急请稳婆郎中,不待多久便有婴儿呱呱坠地,剪去脐带,就是日后唐僧。
倘若有妖怪在这里,不知对这被剪断的脐带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此刻,那个傻乎乎的朱小杰还呆在山中偷书,与师兄菩提玩着“一百零八变”的躲猫猫游戏。
此刻再看,小姐虚弱护着那新生的孩子,拼了命也不让那两个丫鬟抢去,丫鬟怕伤了产后虚弱的主母遂也不敢用强。
可双拳难敌四手,眼下孩子眼睛尚未睁开,奶也没喝上,但一落地只知道哇哇哭泣,将初为人母的小姐哭得心慌,急得无计可施。
怎料下一刻,刘洪闻讯急急回来。一见此况,便就恶向胆边生,不管不顾夺过来便要扔进自家荷花池子淹杀。
小姐怎可能放任他将陈家最后那点骨血害死,于是虚与委蛇道:
“夫君切莫胡来!
这荷花池我日日欣赏,也有了感情。其后若有性命冤魂恐生包袱,婴魂索命与我与你尽皆不利。
你且放心,眼下我即已随你,便早绝了那往夕情分。
今日天色已晚,容待明日我将这‘孽缘’抛去江中。”
刘洪近来愈发怕鬼,闻听此言虽没同意可也未继续抢夺,只随意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幸喜次早,刘洪忽有紧急公事远出无法随往河边,小姐抱着儿子流着泪,暗暗咬牙思忖:
“此番怕是那厮故意试探,倘若我心软留下此子,待贼人回来,怕他的性命才真休矣!
不若如那梦中人所言,及早将他放入江中,听其生死。
倘或皇天见怜他父庇佑,有人救得后收养照顾,说不定我母子他日还得相逢。”
但思前想后,恐那贼人狡诈、恐有闲人讹诈、恐这孩儿长大不识爹娘、恐日后自己难以识别相辨、恐再被奸人诓骗以致认贼做子。
于是小姐一狠心便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血书一道,将这孩子的父母姓名、跟脚原由,备细开载。
而后趁着决绝,将此子左脚上一个小指生生用口咬下,以为记验。
自此唐僧脚上只余九指,这殷温娇反成了第一个品尝鲜血,有望长生不老的人物。
也不知其后那一截小指是怎么处理的,反正某倔强小师叔表示:这会突发奇想变了个毛笔,藏在书案上与菩提玩捉迷藏正忙,对此不感兴趣。
其后小姐又取了贴身汗衫一件,小心将儿子包裹好,便在那俩丫鬟寸步不离的尾随中,乘空将之抱出衙门。
幸喜官衙离江不远,小姐到了江边,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场。
正欲狠心抛弃,却忽见江岸岸侧飘起一片木板。小姐赶忙朝天拜祷,而后将此子安在板上,撕破纱裙做带缚住,又用身子挡着暗暗掖了掖孩子胸前血书。
其后伸了好几次手,却总不舍将这小板子推开,可身后丫鬟却已等的不耐,栖身上前就要给小姐帮忙决断。
最终她一狠心,终于轻轻将载孩儿的木板推入江中,随波逐流,听其所之。
小姐含泪回衙,其后十余年与满府丫鬟仆役勾心斗角,与那恶贼虚与委蛇应付周旋也另成故事,这里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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