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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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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夫人, 律正是。

祁律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要不是因着祁律反应快, 就凭方才那定式回答, 祁律恐怕要变成亲口承认自己是狐狸精的千古第一人了……

祁律难得迷茫起来, 什么情况?狐狸精?

为何自己好端端的变成了狐狸精?而且还是勾引武姜儿子的狐狸精。

郑武公的夫人武姜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偏心妈, 一颗心长得太偏, 偏爱小儿子共叔段, 特别不喜欢大儿子寤生。她一共就这两个儿子, 如今共叔段已经死了,那便只剩下了大儿子寤生, 也就是如今的郑国国君。

武姜一开口,便说祁律勾引他儿子,那这儿子不做他想,可不就是郑伯寤生么?

祁律在脑海中转了好几圈,一时反应不过来, 倘或说是勾引,祁律如今倒是有一个很想“勾引”的人物,那便是嘴唇特别好亲的天子了。祁律自问也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或者大猪蹄子, 哪来的心思勾引郑伯寤生啊。

再者说了, 就算是狐狸精,那也应该是祭仲那只狐狸精, 和自己有甚么干系。

祁律当真是冤枉, 心里那冤屈恨不能冒泡, 只觉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一口大黑锅从天而降,砸的祁律满头是包,还要让祁律背着这口黑锅。

祁律肚子里满腹吐槽,但是面子上恭恭敬敬,拱手说:“夫人,此话怎讲呢?律从未有过如此僭越之心,恐夫人是听信了甚么流言,不可轻信呢。”

“哗啦!”武姜直接撕开了垂帘,似乎也没有避讳,一双柳眉怒挑,一双含春多情的杏核眼狠狠盯着祁律,说:“流言?!倘或不是你蛊惑了我儿,我儿又怎么会狠下心抓住了我唯一的孙儿!让我唯一的孙儿在圄犴那种肮脏之地受苦!祁律,你身为天子太傅,却做这等魅惑嬖宠之事,当真好的胆子呢!”

武姜因着愤怒,直接撕开了垂帘,这下子好了,武姜的容貌彻彻底底的展现在了祁律的面前。

虽武姜柳眉怒挑,双目怒瞪,但不得不说,武姜真乃活脱脱一个美人。如今他的儿子郑伯寤生也已然三十有余,按理来说,武姜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子,但这般打眼一看,保养的竟如此年轻,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三十岁的年轻妇人,那股子风韵犹存的劲头何其妩媚,便是责骂于人的时候,眼中的嗔态也带着一股小女儿的骄纵。

祁律心中感叹着,怪不得郑伯寤生长相不俗,原是爹妈的基因太强大了。

而如今根本不是感叹郑伯一家基因有多强大的时候,祁律一听武姜的嗔骂,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是因着公孙滑。

公孙滑可是公子叔段的儿子,武姜一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郑伯寤生,另外一个便是已经领便当的公子叔段。因着郑伯出生的时候难产,而且据说是脚先生出来,所以吓坏了武姜,武姜便十分痛恨他,还让郑武公给他起名字叫做寤生,可见十足不待见这个大儿子了。

后来生了小儿子公子叔段,公子叔段出生的时候很顺利,而且从小聪明伶俐,是武姜的贴心小棉袄,如此一来武姜便溺爱小儿子,讨厌大儿子,时间长了,还撺掇着郑武公立小儿子公子叔段为太子。

郑武公虽然宠爱武姜,但在这种事儿上也不糊涂,最后年仅十三岁的长子寤生即位,便成了如今的郑伯寤生。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虽武姜不是很宠爱长子,但是长子都即位成为了郑国国君,武姜应该安分一些了罢,反正哪个儿子即位,都是郑国的国君。

但是武姜不然,武姜还是不喜欢大儿子,即使大儿子成为了国君,将郑国治理的井井有条,依然对大儿子的芥蒂深厚,还仗着自己是母亲的身份,要求大儿子立小儿子为太子,让小儿子继承大儿子的伯爵之位。

自古以来,都是长子继位,兄终弟及恐惹祸患,虽那时候郑伯很年轻,还没有儿子,但是也不能立自己的弟弟为太子,因此拒绝了武姜。武将不甘心啊,一心为了小儿子,掏心挖肺的为了小儿子,就向郑伯请求给小儿子封地,封在了当时的京地。

公子叔段骄横,其实有一部分是武姜宠爱出来的,如果没有武姜撑腰,公子叔段也不敢如此骄横,后来终于酿成大祸。公子叔段在京城作乱,武姜还和他里应外合,准备打开老郑城的城门,让小儿子的兵马进城杀掉大儿子。

总之乱七八糟的打下来,武姜算是把自己的小儿子彻底宠废了,后来公子叔段失势,武姜经过这次打击,也低调了一些,安心的在郑宫之中享福做她的“太后”。

如今武姜突然不安生起来,能是为了什么事儿?当然是为了她小儿子的事情。公子叔段已经死了,但是公子叔段还留下了一个年轻的长子,便是公孙滑了。

当年京城动乱,公孙滑下落不明,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潜伏在了郑国的膳房之内,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郑伯。

公孙滑事败,关入了圄犴,他可是公子叔段的血脉,武姜的小儿子已经没了,好不容易听到孙子的消息,结果孙子关在大牢里,武姜能不气么?

武姜气的肺都要炸裂了,但是她经过之前“不及黄泉不想见”的事情,已经不敢和郑伯寤生横着来,因着她知道,郑伯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由自己摆布的大儿子了。郑伯拥有了自己的铁手腕,雷厉风行,倘或惹了郑伯不快,就算是母亲又怎么样,上次是软禁,这次怕不是直接要病逝。

武姜不敢明着和大儿子横,所以只好柿子捡软的捏,找上了祁律。武姜听说了,这次抓到公孙滑,最大的“功臣”便是祁律。都是因这祁律,郑伯才会将公孙滑打入圄犴。

武姜一腔愤怒,恨不能全都喷在祁律的脸子上。

祁律平静的回禀,说:“夫人有所不知,公孙滑利用膳房之便,在燕饮之中下毒,险些连同天子与郑公一起谋害,还……”

还引来了四国兵马,打到了郑国的城门之下,几乎便要破门而入,简直罪大恶极……

祁律的话根本没有回禀完,武姜已经打断祁律的话头,说:“下毒?你们不是好好儿的,何来下毒一说?是天子不好了?还是君上不好了?谁被毒着了甚么吗?谁有个三长两短了吗?倒是我那可怜的孙儿,你们都好端端的,他却要呆在那肮脏的圄犴之中,你们好狠的心呢!他还是个孩子!”

祁律:“……”原来“他还是个孩子”这么早就有了……

祁律突然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共叔段那么熊呢,熊孩子的身后八成有个熊家长,只管生不管教,最后自然有人替你教育。

祁律头疼不已,从没见过这么会搅局的,下毒的反而成了受害者,没被毒死的天子和郑伯反而成了阴险狡诈,斤斤计较的恶毒之人,就算爱屋及乌,武姜也不能这般矫情不是?

祁律眼皮一跳,武姜的嘴皮子十分利索,说风就是雨,瞬间哭了起来,说:“我好苦的命!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你们这些歹人竟还要害我唯一的孙儿!那可是我郑国唯一的血脉啊!让我孙儿在圄犴之中平白受那肮脏的苦楚,你们都欺辱我是一个不懂事儿的妇人!是也不是?!”

祁律:“……”说不过说不过。

祁律突然哑口无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当时在城门口耍无赖退敌的场面都太低级了,看看人家武姜,愣是把祁律说的一愣一愣的,插不上一句话来。

武姜哭着,柳眉又挑,说:“好啊!今日我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嬖宠蛊惑的歹人!来人!给我打!就在我面前,狠狠的打他!”

獳羊肩和石厚在殿外等了很久,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獳羊肩有些担心,毕竟郑国夫人和太傅八竿子打不着,突然把太傅叫过来,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獳羊肩说:“都这么长工夫了,太傅怎的还不出来?”

石厚说:“不要着急,我去问一问。”

他说着,刚要找人去问一问,便有一个宫女出来了,说:“二位,祁太傅已然回去了,方才从后殿走的,让婢子支会二位一声。”

獳羊肩更是奇怪,说:“回去了?”

那宫女说:“是,太傅回去了。”

獳羊肩皱了皱眉,自己和石厚都在殿前等着,太傅为何会一个人单独回去?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但是那宫女执意说太傅回去了,獳羊肩和石厚快速赶回下榻的屋舍去看了看。

獳羊肩推门进去,根本没看到太傅的人影,随便抓了一个寺人说:“看到太傅了不曾?”

那寺人奇怪的说:“不曾看到,家宰大人不是一直跟在太傅身边?太傅今儿个还未曾回来过呢。”

獳羊肩心中咯噔一声,说:“糟了,兴许是郑国夫人扣留了太傅。”

已经过了午夜,天子支走祁律等人,躺在榻上,很快熟悉的眩晕感席卷而来,又是一天一度对着午夜“变身”的时刻。

“嗷呜!”小土狗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果不其然,又变成了小土狗。

小土狗在榻上翻了个身,便准备静等着祁律自行回房舍,哪知道等了一会子,祁律还是不回来,獳羊肩和石厚也没有回来,倒是让小土狗好等。

姬林还在心想着,太傅动作也太慢了,寡人都回来了,太傅还没回来。

小土狗等的不耐烦,便听到了脚步声,急匆匆而来,是獳羊肩和石厚回来了,不止如此,小土狗还听到外面獳羊肩急切的问寺人,有没有见到太傅。

“嗷呜!”小土狗立刻昂起头来,竖起耳朵。

獳羊肩和石厚跟随祁律去见郑国夫人,后来一个宫女对他们说太傅先回去了,如今屋舍里根本没有太傅的影子,那么显然,肯定是郑国夫人扣留了太傅,却谎称太傅走了。

獳羊肩十分担心,说:“郑国夫人为何要扣留太傅?”

石厚眯着眼目说:“还能因着什么?八成是因着公孙滑的事儿。”

獳羊肩心中一跳,一改平日里镇定的模样,面色焦急的说:“不行,我要去见郑公。”

武姜是郑伯寤生的母亲,这件事情必然需要郑伯寤生出马才行,不然这大黑天的,谁去了武姜的寝殿,都会被赶出来。

石厚也没有废话,立刻说:“一起去。”

两个人不由分说,立刻从屋舍出来,快速往郑伯寤生歇息的路寝宫而去。

郑国的路寝宫虽没有洛师的宫殿奢华,然器具摆设也是一应俱全,透露着一股庄重的威仪。

太室之内火光夭曳,郑伯寤生才从城门下来,东门之围已经解除了,但是郑伯寤生并不能放下心思,他令人去查看了一番,确定四国的军队的确已经撤离,这才往路寝宫而来。

郑伯寤生揉着酸疼的额角进入太室,便听到“君上”的轻唤声,转头一看,原是祭仲。

祭仲侍立在太室的角落,似乎一直在等待郑伯寤生,见到郑伯之后,立刻恭敬的作礼,说:“仲拜见君上。”

郑伯寤生看到祭仲,叹了口气,说:“不是叫你去包扎伤口,好生歇息么?如今已然过了子时,你却在孤的寝室呢?”

祭仲跪下来请罪,说:“请君上恕罪,仲担心东门之围,倘或不能安心,又怎么可能养伤?”

郑伯寤生揉着额角坐下来,又叹了口气,说:“这满朝卿大夫,孤只拿你一个人没辙,过来坐。”他说着,对祭仲展了一下手。

祭仲谢过之后坐下来,郑伯寤生将城门之上的事情和祭仲大体说了一遍,唇角夹杂着一丝笑意,说:“孤当真是没想到,太傅只靠着一双嘴皮子,竟然退掉了四国兵马……祁律此人,若是不能为孤所用,以后必是祸患。”

祭仲也陷入了沉思,说:“君上,四国虽已退兵,但还未离开我郑国地界,不得不防。”

郑伯寤生颔首说:“是了,孤亦如此思忖,方才归来之前,已经召见了大司马安排兵防,这点子事儿你便不要操心了。”

他说着,突然伸手过去,越过案几。

郑伯寤生和祭仲隔着案几对坐着,郑伯突然欠身越过案几,祭仲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没有再动。郑伯寤生一手撑着案几,一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侧头去看他脖颈上的掐痕。

随即冷笑一声,眼睛一眯,拢过一丝杀意,说:“这个郑滑……”

祭仲脖子上的掐痕很重,青紫的痕迹伴随着指甲的血印,触目惊心。其实当时公孙滑掐住祭仲脖子的时候,郑伯寤生是可以动弹的,他并没有真的中毒,只不过为了逼真,郑伯寤生没有出手,硬生生忍了下来。

郑伯寤生看着祭仲脖颈上的掐痕,说:“伤口可都上药了?”

祭仲点头说:“回君上,已然上过药了。”

郑伯又说:“背上的伤痕也上药了?”

祭仲复又点头,说:“回君上,亦上过药了。”

郑伯寤生却说:“过来,孤看看你背上的伤口。”

祭仲有一些迟疑,不过还是微微起身,膝行绕过案几跪下来,背对着郑伯寤生,随即抬起手来解开自己的外袍,然后将黑色的官袍并着里衣从肩膀滑下。

背上的伤口已经清理包扎,裹着素色的伤布,只不过此时伤布有些透红,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异常刺目扎眼。

祭仲的背上,除了伤布裹着的伤口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疤,早已经结痂了,留下一条条不可磨灭的伤痕。

郑伯寤生看着那些伤痕,突然抬起手来,用指尖轻轻的蹭着其中最深的一条伤痕。祭仲吃了一惊,他因着背对着郑伯寤生,所以不知郑伯在做甚么,诧异的转头看过去。

郑伯寤生目光深沉,沙哑着声音说:“这条伤疤……孤记得,当时共叔段作乱,你随孤在鄢邑,孤一意孤行,差点中了共叔段的诡计,你为了护孤,生生挨了一剑,掉下马背,当时便昏死过去了,吓坏了孤……”

祭仲听他提起几年前的往事,不由也有些唏嘘。旁人都羡慕祭仲位高权重,但又有谁知道,能从一个小小的封人,高升成为一国之宰,那是要付出多少的努力?

他身上的这些伤疤,哪一个不是为了郑伯,为了郑国而留下来的?

郑伯寤生说着,慢慢将他的衣衫拢好,说:“伤口还在流血,这些日子切记好生将养。”

“是,君上。”祭仲拢起衣衫来,低头整理腰带,便听到郑伯寤生突然说:“祭卿……还准备辞官么?”

经过上次梅山一役,祭仲本是要辞官的,但是如今祭牙回来了,而且也恢复了正常,说实在的,祭仲辞官的心思也开始动摇了,或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或许是郑伯寤生给他的红枣太多了,即使知道千不该万不该,倘或这次不辞官,下次恐怕再无全身而退的机会,但祭仲还是“明知故犯”的动摇了。

便听郑伯寤生的嗓音很低沉,又说:“倘或这次没有祭卿为孤挡剑,孤或许已经被公孙滑所杀,祭卿你便能如此放心辞官么?”

祭仲嗓子滚动了两下,他是个聪明人,相当的精明,知道郑伯寤生又在给自己吃甜汤了,好像这个郑国没有了他便不行一般,目的就是不让他辞官。

祭仲微微低下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却十足的平静,说:“君上,仲可否斗胆,询问君上一句。”

郑伯寤生说:“你说。”

祭仲平静的说:“君上可是已经想好了仲的死法?”

郑伯寤生陡然眯起眼睛,祭仲的语气仍然很平静,说:“仲是会死在战场上,还是会死在甚么罪名之下,亦或者……”

他的话还未说完,郑伯寤生已经断然打断,说:“都不会,孤可以起誓。”

祭仲微微一笑,点点头,说:“仲乃郑国的臣民,如何敢让国君起誓?但有君上这一句话,仲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请君上放心,仲不会再提辞官一事。”

郑伯寤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寺人急匆匆入内,说:“君上,祁太傅身边家宰求见,说是有要事!”

郑伯寤生眯了眯眼睛,因是眼下乃多事之秋,便说:“招进来。”

祭仲立刻站起身来,侍立在一旁,獳羊肩和石厚快速入内,獳羊肩说:“郑公,太傅被郑国夫人扣留了!”

郑伯寤生蹙了一下眉,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都不需要獳羊肩再多说什么,立刻想到了武姜扣留祁律的理由。如今四国联军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武姜竟然还不知轻重的出来惹事儿。

祁律可是天子眼前的红人,而且刚刚解了郑国的东门之役,简直便是郑国的恩人,武姜这么做便是恩将仇报,倘或让天子知晓,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郑伯寤生当即闲不住,立刻说:“二位放心,倘或真是孤的母亲扣留了太傅,孤一定将太傅全须全影的带回来。”

郑伯寤生雷厉风行,立刻让人摆驾,从路寝宫出来,一路往武姜的寝殿而去。

一行人动作很快,郑伯寤生、国相祭仲,并着獳羊肩和石厚,还有一些宫人,大晚上的便往武姜的寝殿开去,哪成想在半路上,郑伯寤生竟然看到了另外一行神态匆忙之人。

那打头的可不正是当今的天子姬林么?

如今已经过了午夜,而且还未天亮,小土狗听到獳羊肩说武姜扣留了祁律,心里咯噔一声。小土狗着急的狂叫,但在旁人眼里他只是一只小狗子,毫无用武之地,因此獳羊肩和石厚匆匆离开,根本没有理会狂叫的小土狗。

小土狗在原地转磨,小爪子刨来刨去,急切的恨不能立刻变回周天子,唯恐去的晚了,武姜会因为公孙滑的事情迁怒祁律。

小土狗“嗷嗷嗷”疯狂的怒吼着,就在他怒吼之时,“呼——”一下,眩晕的感觉突然席卷而来,小土狗“咕咚”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寝殿之中的软榻之上,安详入睡的天子眉头微微一簇,猛地翻身便坐了起来。

殿中的灯火熄灭了,寺人本悄悄进来,正在添加灯火,哪知道天子毫无征兆的翻身而起,吓得寺人一个激灵,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姬林从榻上翻坐起身,根本来不及去管那寺人,立刻从榻上下来,直接拽过天子的黑袍披在身上,一面披衣裳,一面大步往外走,嗓音低沉沙哑,脸色难看的说:“叫虢公点五十虎贲军,寡人要见郑国夫人。”

寺人一听,懵了,天子大半夜的,睡着睡着觉,突然蹦起来,就跟梦游似的,起来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要见郑国夫人,那不正是郑伯寤生的亲娘么?

大黑天的,去见郑伯寤生的亲娘,这已然很匪夷所思了,竟然还叫虢公带兵马过去,寺人瞬间脑补了很多,难道天子要对郑伯的母亲用强,所以带着兵马去威逼?

可是天子一向不近女色,即位以来绯闻少之又少,难道是因着天子看不上那些年轻的千金小姐,反而喜欢武姜这样风韵犹存的?

寺人脑补了一大堆,天子的脸色太难看,他也不敢多话,虢公忌父大半夜的被传来,很快点齐了五十兵马,也是雷厉风行,一行人快速向郑国夫人的寝殿开去。

哪知道这么巧,便在路上遇到了郑伯寤生一行人。

獳羊肩吃了一惊,不知天子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他们第一时间去找了郑伯,因着郑伯是武姜的母亲,这件事情郑伯出面最为方便,还没有来得及去通知天子,没成想天子竟然知晓了这件事情。

獳羊肩心中纳罕,天子是从哪里知晓的这件事情?

众人当然想不到,天子就是那只跟在祁律身边的小土狗,姬林自然是从獳羊肩口中听说的这件事情。众人碰了面,姬林没有一句话,黑着脸快速往前走。

武姜的寝殿门外有虎贲守卫,远远看到来了很多人,立刻警戒起来,厉喝说:“甚么人?!”

姬林步履生风,黑袍咧咧,大步走过去,一步也没停,沉声说:“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寡人是甚么人。”

虎贲军一看,没成想是天子,吓得赶紧跪下来,说:“卑将不知是天子和君上驾到……”

姬林没有第二句话,直接越过跪在地上的虎贲军,大步走入内里。

寝殿的门口还有宫女守夜,看到火光攒动,一群人突然杀进殿中,吓得立刻阻拦,说:“天子、君上,夫人已经……已经燕歇了,天子、君上,您不能进去呀……”

“燕歇?”姬林脸色更是难看,说:“郑国夫人已经燕歇,怎么还扣留着寡人的太傅?”随即沉声低喝:“滚开。”

宫女没想到天子会知道太傅在殿中,吓得颤抖连连,也不敢再拦了,便让天子并着郑伯一行人闯进了殿内。

姬林火急火燎的冲入殿中,他还带了五十洛师虎贲军,身边带着执掌周八师的虢公忌父,可见事态的严重性,倘或武姜扣留太傅,或者敢对太傅用刑,姬林已然想好,管她是不是郑伯寤生的母亲,直接翻脸,任是谁也不能做出伤害祁太傅一丝一毫的事情。

然……

天子踏入寝殿内室的第一步,还未看到祁律的人影,脸色便僵硬住了,因着他听到了“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声十分娇俏,一想便知道,敢在郑国夫人寝殿中如此放肆大笑的,不做旁人,不正是武姜本人么?

众人一瞬间都愣了,郑伯寤生还以为进入内室,会听到武姜歇斯底里的诟骂声,或者是祁太傅被动用私刑的痛呼声,或者闻到什么血腥味等等,哪知道全然不是如此。

他们竟然听到了欢笑的声音,笑的何其欢愉。

寝殿灯火摇曳,明明暗暗,暗昧不清,武姜的嗓音娇笑,嗔怪地说:“祁太傅真是美在一张嘴上,真讨厌!”

姬林稍微一愣,瞬间脸色更是冰冷,他倒是没有听到武姜责打太傅的声音,反而听到了武姜疑似和太傅“调情”的声音,这让天子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酸?

姬林大步走进去,“豁朗!”一声,直接将门踹开,里面的人吓了一跳,武姜“呀——”大喊一声,震惊的看着冲进来的人,五十虎贲军,险些将内室给赌满了。

虢公忌父带着虎贲军冲进来,瞬间有些傻眼,不是他虢公见识少,而是……当真不知眼前什么状况,大半夜听说天子要调兵,虢公忌父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哪知道冲进武姜的寝殿却看到了这幅场面。

只见武姜横卧在小榻上,被逗得花枝乱颤,笑的一双杏核眼媚眼含春,眼泪恨不能都给笑掉了,酥/胸阵阵起伏,加之夏日穿着轻薄,那场面真是让众人看了一眼不敢看第二眼。

而“被迫害”的祁太傅,则是稳稳的坐在席上,一点子阶下囚的模样也没有,反而像是上宾一样被款待,他身边放着几个青铜小豆,里面装着一些汤汤水水儿,也不知是甚么。

祁律正在说话,没成想一帮子人闯进来,也吓了祁律一跳,好无辜的眨了眨眼目。

姬林火急火燎的前来英雄救美,结果闯进来看到这样一幕,又是气又是酸,又是不解。

他哪里知道,祁律根本不需要天子的英雄救美,因为祁太傅已经安全自救了……

却说武姜气急败坏的要让人去打祁律,而且还把獳羊肩和石厚支走,分明是让祁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堆人按住祁律要打,哪知道武姜因着生气,突然吐了,如今已经子时,按理来说晚饭应该消化的差不多了,武姜却莫名吐了许多,晚饭根本便没有消化,全陀在胃里。

原是武姜因着公孙滑的事情异常担心,根本没有胃口用膳,加之是夏日,武姜吃了两口就觉得很恶心,便没有多食。

武姜的吃食都陀在胃里,睡不着觉,便来寻祁律的晦气,祁律一看这场面,立刻便明白了,武姜这是胃酸过少的缘故,所以食欲不振,而且消化不了,恶心不舒服,心情也跟着差到了极点。

祁律便来了主意,武姜要打他,祁律却说自己有办法治疗武姜的疾病,法子其实很简单,便是做一些山楂的吃食来,吃一些酸的,促进胃酸分泌,这样一来胃动力增强,消化也就好了,便不会出现胃堵、恶心或者没有食欲的现象。

武姜本不相信祁律有这样的本事,将信将疑,祁律便写了一个食谱,将山楂烤制,做成山楂片,或者做成酸甜可口的山楂糕,或者直接添加一些甜味,做成一碗香甜可口的炒红果。

那个年代的山楂大多是野生的,因着太酸,一般没人食用山楂,便是食用也只是入菜当佐料,谁会用山楂做主料?武姜不信,便让膳夫按照祁律说的,做了一豆简单便宜的炒红果来。

武姜只吃了一口,登时胃口大开,大半夜的愣是想用膳了,可欢心坏了武姜。

这些日子天子太热,武姜不喜饮食,稍微多食一点还总是想吐,便是腹中饥饿,嘴巴里也没什么味道,吃不下东西,如今倒好了,两颗炒红果下肚,瞬间食欲大开,武姜怎么能不欢心?

祁律又趁机向武姜推荐了一些美容养颜的吃食。例如烤猪蹄,又能补充胶原蛋白,还可解馋。例如用鸡蛋保养头发,但千万小心,不要用热水做出一锅蛋花汤便是。武姜是个爱美之人,被祁律一顿的夸,瞬间便觉的祁律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奸猾了,反而有些可取之处,而且嘴巴好生的甜,把武姜哄得是团团转。

如此,众人一进入殿内,便听到武姜的娇笑声,祁律正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套套的夸奖之词下来,武姜哪里是祁律的对手,早已晕头转向。

姬林黑着脸,祁律赶紧站起来拜见,说:“天子,实乃是误会,郑国夫人温柔娴淑,与律又无冤无仇,怎会加害律呢?一切怕是误会。”

武姜一看,也知道怂了,便顺着祁律的话说:“是了,都是误会。”

姬林耐着性子,忍着脸黑,说:“即是误会,那太傅便随寡人走罢。”

祁律赶紧走过去,站在天子身后,武姜自然也不敢款留,众人便离开了武姜的寝殿。

刚一走出寝殿,姬林还没来得及向祁律问清楚缘由,便见到有人匆匆而来,定眼一看,可不是周公黑肩么?

黑肩步履匆忙,他从来都有条不紊,如今走路生风,可见事态有多紧急,祁律还以为是四国联军出了问题,哪知道黑肩走过来,拱手说:“天子,公孙滑在圄犴之中,好像中毒了。”

“什么?”祁律第一个说:“中毒?”

这好端端的,刚刚关进圄犴才多久,怎么突然中毒了?

公孙滑在圄犴中毒,这可是大事,这一晚上实在太闹腾了,众人刚刚从武姜的寝殿出来,立刻便赶往圄犴。

进入圄犴,负责看守圄犴的正是祝聃,祝聃立刻前来禀报,他的脸色黑的仿佛锅底,沙哑的说:“卑将拜见天子、君上。”

郑伯寤生说:“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中毒?”

祝聃阴沉的说:“公孙滑进入圄犴之后,全是卑将亲自看守,并未看到任何下毒的可疑之人。”

郑伯寤生说:“快,带孤去看看。”

祝聃带着众人进入圄犴,一群医官围在牢中,公孙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旁边还散落着一些鄙陋的饭食,应该是菽豆饭一类,简单来说就是大豆做成的饭,虽公孙滑是贵族之后,但是进入了圄犴,饭食也就是这些了。

公孙滑身材本就单薄,如今面色苍白,呼吸困难,身上还出现了一些类似于溃烂的红斑,爬满了那本该美艳的面容,那张脸简直像是“尸变”一般,不知情的还以为公孙滑突然友情客串丧尸大片。

姬林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便听到“孙儿!!我苦命的孙儿!!”

武姜竟也听说了消息,闯进了圄犴之中,武姜冲开众人,拼命的去推那些医官,大喊着:“我的孙儿!!孙儿——你怎么了!滑儿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呀!我是你大母呀!”

武姜冲进来,公孙滑气息奄奄,浑身还都是溃烂,武姜看在眼里,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那些医官怒吼:“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公孙中了什么毒!?说!说啊!!我滑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的命!!”

武姜一面咒骂着医官,一面又看到了守在一边的祝聃,立刻指着祝聃说:“谁!是谁下的毒!?是谁这么狠心要害我孙儿?!”

祝聃跪在地上,沉着脸色,说:“除了晚间送来膳食的牢卒,没有任何人接近公孙,一直都是卑将看守,一刻也不曾错眼。”

“那便是你!!”武姜立刻扑过去捶打祝聃,说:“是你!!定然是你!是不是你?!你说!你一直看守在这里,不是你下毒,还能是谁下毒?!你好狠的心啊!我记起来,我记起来了,是你!原是你啊!当年攻进京城的人,是不是你!我记起来了!你害我儿还不够,还要害我孙儿,呜呜呜——”

武姜冲进来又打又骂,公孙滑本就气息奄奄,听到武姜的吼声,勉强睁开了一丝眼眸,唇角竟然微微一挑,很快便要陷入昏迷之中。

祁律眼看到这场面,突然皱了皱眉,他一句话也没说,大步走过去,竟然伸手拨开碍事的武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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