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1/2）

虽是立秋的日子，天气却未见一丝凉意，山中只略显清爽，舟车劳顿还是让人倍感疲乏，苏韵熙更是有些气喘。路上车马代步自然好些，可是登顶庙宇骑马坐轿一来地势陡峭实属不便，二来也是对神明不敬。

公荀自然是看出来苏韵熙有些吃力，虽然疼惜可是当着这么多的随行也不好停下队伍休息，只好拉着苏韵锦指点花草树木山石走势，讲解来历起源，苏韵锦知道公荀用意也是极力配合，这些花花草草苏昭也是有的，最多就是形状有些差别，何况他本也不感兴趣。于是走走停停，用了两倍的时间才登上庙宇，好在时间来得及，并未错过祭祀稷神的时辰。

稷神之祭本就是大祭，今年更是尤为隆重。不仅是要感谢神明护佑疆土，风调雨顺，粮食富足还要告知神明疆土易主，新帝登基，还望诸神明晰下世，普祐黎民。祭拜细碎实属繁琐，但是各个环节又不能马虎，动辄就是对神明不敬，这所会招来的祸患怕是谁也担待不起，宁肯把“十”做成“十一”，也不会做成“九分半”，所以各个大礼下来，别说是苏韵熙，就是公荀都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可即便是这样严肃的大典，参拜之后公荀起身的时候都会很自然而然的扶一下苏韵熙，中间还不忘低声询问苏韵熙的情况，虽只是耳语可体贴细致人人可见。苏韵熙心里高兴可又觉有些难堪，公荀这般关注她当然是好事，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总是不好的。好在群臣把这宜室宜家的样子当做夫妻典范的美谈，并未私下议论其他，让苏韵熙如释重负。

苏韵锦一边站在远处观景，一边看着百官群臣撅着屁股在那叩拜，看见姐姐和公荀恩爱相望的样子，心里也在盘算什么时候启程回苏昭，毕竟他不能一直在徐国守着苏韵熙，之前心中很多顾虑，现在看他们两个和美幸福的样子，苏韵锦也能安心了。想来姐姐身边有娥黛，思乡的情绪多少能淡些，公荀这般疼爱她，定然也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一想到分别之后，再也不能走上几步到泠月宫看见姐姐的笑颜，苏韵锦心里就是一阵抽痛，或许并不是苏韵熙需要他，而是他需要苏韵熙，让那个高墙里的权王之地有些人情味。

稷神的祭坛设在古刹之中，峰峦叠嶂，山泉甘冽，环境清幽，人烟虽少但香火不断。苏韵熙和公荀都想起了两人初遇之时也是在苏昭的寺庙后山，莫名有些故地重游的感觉，两人都说起了当初的情景相谈甚欢，苏韵熙觉得正是有了和公荀的患难与共，两个人的心才可以靠得这般近。

中午的时候公荀去斋戒更衣，下午要随僧人在祖庙里咏诵经文，苏韵熙也得闲同苏韵锦在山间闲转，找了块青草地，两人便席地而坐，说起了儿时父王带他们出行的趣事，本是高高兴兴说笑着眺望远方，结果不知怎么的，突然两人的笑容都定格在脸上慢慢僵硬下去，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这样促膝长谈的时光怕是不会再有了。

苏韵锦无奈的扯起嘴角，轻声说：“姐姐，这次随你参拜完稷神，我就打算回苏昭了。”

“嗯，是该回去了。”苏韵熙虽然舍不得，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苏韵锦是苏昭未来的储君，平日里父王交于他的事情本就繁多，他还要日日习文练武，算起来从苏韵锦随公荀出征到现在，他已经离开苏昭两个多月了，积攒下来的课业、政务一定很多，自己就算再惦念他，也不能让他留在徐国。

“韵锦，替我好好照顾父王、母后。”苏韵熙看向苏韵锦，眼泪不可控制的充盈了双眼，人生就是需要取舍的，她追随了儿女情长，常伴膝下的孝道便没有办法履行。

“我会的，你好好照顾自己。”苏韵锦抬手撷掉了苏韵熙的泪珠，笑笑的看着她，用这样艰涩的笑容安慰苏韵熙，也安慰自己。

“韵锦，要时常给姐姐传信啊。”

“好。”

“等你成亲的时候，姐姐一定给你备份大礼！”

“那我得想想，呃……要个小外甥可好！”

“韵锦！”

苏韵锦笑着躲过苏韵熙的佯攻，轻轻的拍了拍苏韵熙与自己抵靠在一起的膝盖：“姐姐，要永远快乐呀。”

苏韵熙露出安逸的笑容，郑重的点点头：“嗯。”

得知苏韵锦要回苏昭，公荀一个劲的挽留，他自然知道苏韵熙和苏韵锦感情深厚，明白苏韵熙并不想让她弟弟这么快回去，可是苏韵锦一再坚持，他也没法强求，于是临时改了行程，带着人马去猎场围猎，算是给苏韵锦践行。苏韵锦本是不想去，但是禁不住公荀热情，苏韵熙又想能和弟弟多待上几天自然在一旁敲边鼓，没办法苏韵锦只能前往。

围猎，苏韵锦心里明白，说是践行可是目的却没那么单纯。他和公荀之间，打初次见面就剑拔弩张，男人都是有争强好胜的心，同为王子，人中龙凤，自然更想争个高低，不过之前公荀有求苏昭他不敢，现在结为姻亲也没机会较量，猎场之上便是一较高下的好地方。围猎一来可以彰显豪勇，二来能显示徐国的富庶，三来可以显白的争斗，苏韵锦自然明白公荀的用意，所以嘴上笑应，心里却不待见，不过见他姐姐开心，脸上的笑意才多了几分真切。

围场之上旌旗猎猎，马高体健，蹄声雷雷，公荀身着皇衣，持弓而立自带着王者的英气，相比之下白衣青冠的苏韵锦倒像个斯文书生，矫健的身子和清秀的脸着实有几分跳戏。公荀坐在马上给王孙贵族打气，对于丰厚的奖赏苏韵锦本就不感兴趣，这会儿更是轻悠悠的拽着缰绳四处观瞧，那马匹像是和骑在身上的主人通了心思，也百不聊赖的啃着草皮，缓慢的咀嚼着嘴里东西消磨时间，和那些精神抖擞的宝马良驹完全是两幅样子。公荀也不想看苏韵锦，可是那家伙把无趣表现的太淋漓尽致，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苏韵锦本是眉眼低垂，不知看见什么了，突然眼底燃起光亮，脸上瞬间扬起了春意，公荀顺着苏韵锦的目光探去，自己也是微微一怔，只见苏韵熙脱掉了罗裙换上了男人的衣裤，手持弓箭，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细细想来，公荀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在猎场见女子这般打扮，平时贵族所携的女眷都是坐在野营帐篷里听侍者通报赛况，最多为了增加点乐趣押上些许彩头，从没说哪一位自己走到猎场当中参加围猎，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