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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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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孟氏和苏裕茗早就说定把这最终决定权交给苏谨,也是小公子自己开口要上山的,可这终归是亲儿子。光是下定决心送他来这太华山,就花了苏家将近一个月的时日。

苏家人这日起了个大早,为的是能早点送苏谨上山,也好给山上的仙长们留下个好印象。

一行人自卯末辰初便从附近的客栈出发,花了两刻钟抵达了太华山山脚。本想送苏谨直上山门前,却不料被两位守山弟子拦于山脚。说是再往上,只能求道之人自行前往,俗家须得止步于此。

一听这话,苏家人绷不太住了。当着守山弟子的面给人表演了一出难舍难分的至亲离别,看的小弟子一愣一愣的,差点把人也给看哭了。

要说苏谨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摇过,只是在双脚实实在在地踏在太华山的石阶上之前,他对“别离”这个词确实没有太多的概念。他最初以为上山修道就跟进私塾念书那般,无非是他念的这所“私塾”离家比较远罢了。

来的一路上见几位长辈都沉默不语,他还纳闷过,‘不就是去远处念个书学点技艺吗,怎么大家都一副我这一去就不复返的样子,等我学成再回来不就好了吗’。

昨日一行人将将抵达太华山山脚,介于天色也不早了,一家人便决定先在山脚的小县城里找家客栈歇歇脚,打算第二日再启程上山。

半夜,小公子找了个时机悄悄摸摸地跑来问苏大公子。

“哥,你说我这不就是上山修个道嘛,怎么大家伙都弄得一副我再也不会回家了似的样子。”

大公子本来还挺难过的,一听二弟这话就给气笑了,忍不住朝他脑门上招呼了一巴掌,“你以为上山修道是送你上山去念书的啊?等你上了那座山,你这辈子就是那门派里的人了。同他们所说的‘俗家’,也就是咱们家,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苏大公子这话听的他是一头雾水,“啊?怎么会就没有关系了?你们可都是我的家人啊。”,‘这华清峰怎么那么不讲道理的呀’。当然后面这句他没敢说得太大声,自己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大公子见状又接着补充道:“修道讲静其心,不被凡尘俗世所扰。自然是需要断了这些零碎的红尘关系。“说完转头又看着他这个二弟。见他神色沉了下去,低着头小声嘀咕着什么,便笑道:“怎么,你要是现在想反悔还来得,等明日咱们上了山,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也不知这一句话里哪个字踩了苏小公子的尾巴,他猛然抬头,把刚才酝酿了半宿都快落下来的眼泪又给憋了回去,“那不就成了出尔反尔了吗!爹爹说过做人要守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是个君子,不能反悔。”

大公子顿时哑口无言,这可不就是好心办了个坏事,爹娘知道了非得揍他不可。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君子,我也就这么一说。反正……要是哪天你在山上呆不下去了,随时可以回来。”大公子关心则乱。他本意是想告诉自己二弟,‘我们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结果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

小公子一听更气了“哥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什么叫‘呆不下去’啊。”

按理说,这兄弟俩半夜不睡觉,本该趁此机会推心置腹,结果搞了这么一出,亲情反而出现了裂痕。

这边山脚下,一家人拉着苏小公子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把他以后这辈子能用到的全部知识道理都一股脑得全倒给他。

亲爹苏裕茗在这时,极为煞风景地向守山弟子问了一句:“请教仙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约莫是巳初。”一名守山弟子微微低头答道。

“巳初”二字一落地,众人霎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时间愈发紧张,大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两位姐姐站在一旁盯着苏谨看得眼眶都红了,却也硬是强撑着没出声。

半晌,只有苏大公子开口道“二弟,你……多保重。”

四个大人反倒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孟氏上前将他抱入怀中,手掌一下一下轻轻地梳着他的后脑,问道:“谨儿,你真的想清楚了?”

苏谨被她抱着,听到娘亲再一次问了同样的问题。他顿了顿,微微点头,离开了她的怀抱。

孟氏略显惊讶地看着轻轻推开自己的小儿子,只见他背对自己往山道方向走了数步,转身,屈膝跪地,朝四位长辈的方向缓缓拜了一记稽首。

“孩儿……就此别过。”苏谨头天晚上准备了一肚子话,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这寡淡无味的四个字。他起身后未曾看苏家人一眼,转身顶着略显模糊的视线,伸手摸了摸腰上那块白玉玉佩,一言不发地向着山道去了。

山道上的那抹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渐行渐远,愈发渺小,小到似乎化作了一粒尘埃,融入了这云雾缭绕的太华山中。

刚告别了至亲们的苏谨心中满是伤悲,为了做个爹爹口中“一言九鼎”的君子,他低着头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参差不齐的石阶上,逼着自己加快上山的步伐。

匆匆的脚步声惊动了山道旁一颗山杨上休息的橙翅噪鹛。

噪鹛一边叫着一边扑腾着翅膀飞向山道的另一侧,也引得苏谨的视线随着它行进的方向终于离开了那些高一块低一块的石阶。

被噪鹛分了心的他没有想到,此刻映入眼帘的俨然是一副“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的人间绝景图。

秋分之际的太华山,少了些春日里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山花浪漫,却多了分人烟寒橘柚的草长果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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