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终熄定安宁,情字乱人生是非(下)(2/2)
可他武不及人,而来时也并未带一兵一卒,只凭马上随配一条长绳在石门前设了一个埋伏,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准备可阻止卫沉离去,除了……他自己!
方云中看了看手中握住之剑,再看了看即将跃身上马的卫沉,手紧一握剑柄,不再犹豫,直冲卫沉而去。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方云中毕竟是多年书生,虽自幼随家中武师习武但武艺不佳也不常用,保命勉强可以,但主动攻击,尤其是向卫沉这种常年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杀的武将挑衅,下场自是输,而且是输得很惨,人家抬腿随便一脚便把他踢落在地,口吐鲜血不止。
“书生,我卫沉不爱杀人,你若再纠缠不休,我定不再手下留情。”后面追兵快至,而方云中一再阻拦他离去,卫沉面目冷沉已然动怒,严厉警告着方云中。
“书生”这两个字,在今日之前是伴随了他十几年的形象与身份,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在今日却成了他无能懦弱的象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这原来就是他在众人、还有娉婷眼中自己的真实形象;
“书生”,他承认是一不折不扣的书生,可书生就只能是这般懦弱无能吗?书生也是七尺男儿,书生也有澎湃热血,书生也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书生并非懦夫,他也能做令万人敬仰的英雄!
方云中用衣袖随意擦去嘴上的血,手拄着长剑,忍着全身不住抗议叫嚣的疼痛,缓缓从地上挣扎站了起来。
“书生虽力弱,亦有杀敌心,”方云中凛然念道,双手再次举起长剑,虽力弱,无惧,“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我只要你,束,手,就,擒!”
凭一心之勇集全身之力,方云中若扑火飞蛾凌空一跃举剑直朝卫沉砍去,但结果,仍是被卫沉轻而易举一脚踢落在地,方云中瘫躺在地疼痛难忍,但还是很快拿着剑再次挣扎站了起来,嘴上血色鲜红刺眼,“我说过,想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你找死!”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方云中淡淡一笑,生死已看尽。
卫沉也瞧了出来这书生是生了必死的决心,除非一剑将他杀死,否则他会锲而不舍与他纠缠下去,可……许是敬佩他这种无畏精神,卫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没动手杀了他,只是将他这次踢得更远,让他有足够时间可以上马立即离开。
可方云中还是辜负了他最后一点好心,当卫沉牵住缰绳正准备上马之时,方云中竟然悄无声息又朝他冲了过来,差一点就刺伤他脖颈了。
卫沉顿然杀意尽起,上剑一挡便将临脖之剑拨开,再剑柄灵活一转,用力一挥,便将方云中手中之剑从他手中彻底挥落,直接落在远处石头边下成了一块无用废铁,而方云中也被怒气上来的卫沉用力一踢,胸膛肋骨咔嚓一断,这次彻底瘫落在地如一滩烂泥再也站不起来。
“不自量力!”
卫沉走近本想一剑杀了方云中,可峰林狭路之中如浪似潮突然涌来的马鸣人声让他警惕抬头,不敢再停留,而对地上奄奄一息的方云中泄愤踢了一脚,“这次算你走运!”
卫沉收剑,转身就向等在石门口处的战马走去,可左脚刚跨出一步,正准备提右脚向前,却突然发现右脚仿若有千斤铅铁根本走不动,低头一看,竟发现是右脚被躺在地上的方云中给紧紧抱住,这才提不起来。
“放开!”
右脚被方云中抱得死死的,卫沉一连拔了几次根本就拔不出来,而山缝狭路之中追兵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彷佛下一秒就有千军万马突然从缝径窜出,一人一剑将他劈成若干块。
卫沉勃然大怒,冲地上方云中大吼一声,方云中没什么反应,反倒惊起狭缝之中传来一声高兴不已的粗犷声,“兄弟们,听见了吗,卫贼就在前面,快点,加快步伐,莫让卫贼跑了!”
“书生我叫你放开!”
豺狼将至,而他又被这只癞皮狗死死拖出走不得,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黑白无常正向他缓缓走来,拿着魂索勾他的命。生死攸关,一命相悬,卫沉不再留情,杀意立满脸。
人都是血肉铸成的凡胎之身,最怕的就是长剑抹喉、利刃穿膛,当尖锐锋刃从空中狠狠落下瞬间穿透方云中胸膛时,地上抱着卫沉右脚的方云中却只是全身微微一僵,并无任何挣扎哼疼,仍死死抱住卫沉的脚让他如负千斤,摆脱不得。
“放开!”
对此不变结果卫沉大怒不止,手拔长剑从方云中背上大力拔出,刺穿的皮肉下面拥堵着的血也随之“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溅得卫沉满脸鲜血,面目狰狞更甚。
“放开放开,我叫你放开!”
剑身染血红入红出,反反复复不知多次,卫沉如着了魔怔一般疯狂拿剑扎着方云中毫无反应的身体,直至追兵赶到被人一棒打倒在地这才停了下来,而被束缚住的右脚仍被方云中死死抱着,士兵怎么分也分不开。
几个士兵合作试图将方云中的尸体翻过来,却突然见本已死了的人居然睁开了眼,给这几个士兵以为是诈尸给吓得不行。
程副将见状,连忙下马走近,伸手将方云中血肉模糊的上半身轻轻扶起,不忍直视,问道:“这位壮士,你可还好?”
眼神涣散,气若游丝,方云中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他也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苦苦等着援兵到来,只因有所一求,“帮我……告诉她……我……不是,懦夫……不是……”
程副将虽听不太懂话中之意,但还是连忙回道:“您怎会是懦夫?您是英雄,若无您,我们怎可将着卫贼捉住。”
娉婷,你可听见,他们唤我“英雄”。我方云中也是英雄了,我方云中也能做英雄了,只是不知我这个“英雄”是不是你心里想要的那个“英雄”?只可惜,今生我是听不到你的回答了,若有来世,我必定建万世功业,做个令世人景仰的大英雄,然后骑着高头大马来娶你为妻,可好?
“壮士,壮士……”
方云中面容含笑,双目一直睁着,却面对程副将的喊问迟迟不回,一旁士兵伸手在他鼻间一探,才低哀一声回道:“将军,这位壮士已经去了。”
程副将也是半生戎马,早见惯了生死,而今日,在他怀中死去的这位壮士,看他打扮应是路过此地的一个书生,年龄大概也与自己儿子一般大小,却突遭横祸被卫沉这厮给杀了,还死得这般惨,程副将莫不哀叹惋惜,将他尸身缓缓放在地上,伸手合上他的双眼,然后解下自己的披风替他盖住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身体,就算是他这个粗人为他守住的最后一丝尊严吧!
“将这位义士的尸身好好抬回去,再派人找下他的家人来领他的尸身,让他入土为安吧!”程副将对一旁士兵吩咐道,然后离了方云中走到旁边不远的卫沉,淤青未消的嘴角紧抿不语,一伸手对着卫沉就是一记不遗余力的狠拳,直打得卫沉口吐血沫,而后又同样朝卫沉另一侧脸打了一拳,这才罢手。
“这一拳是老子还你的,另一拳老子是替这位死去的义士揍你的。若不是王将军下了死命令要留你活口,老子恨不得现在就一刀砍了你替老子死去的兄弟还有这位义士偿命!”
挨了两记重拳,卫沉却仿若无事,一口吐出嘴中血沫,仰头挑衅看着站着的程副将嘲笑说道,“有本事,你一刀杀了我!”
这便是卫沉,即便被制服在地沦为阶下囚,但他骨子里仍是战场上那个骄傲的少年将军,桀骜不驯,宁死亦不屈,谁也降服不了,更何况是程副将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
卫沉行事作风程副将在大风关时便深有体会,且终身难忘,自是不会再莽撞做事中他激将计,“你放心,我会杀了你,但不会是现在。你与魏达大举兴兵乱我西境,这数月你们犯下的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待压你回去交予王妃与众将军定罪后,本将军自会向王妃请命亲手宰了你,以祭我西境死去的无辜百姓和将士英灵!”
过千峰百嶂再穿山越岭,一路紧追猛赶终把卫沉抓住,费劲幸苦,相比之下在平原作战的王子天对魏达的追捕自是要轻松得多,大军四面围拢残余敌军,胜负成了瞬间之事。
“传我令,缴械投降者,不杀;若继续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王子天军令一下,本就所剩不多的敌军便主动丢枪弃剑投降了一半,还剩下的另一半则团团将魏达护住中间,看样子是要跟他们死拼到底,自取灭亡。
手已抬起,落下只需一瞬,然后顷刻之间这点如蝇之人便能荡之无存,就若激流大浪中仅存的一尖礁石,瞬间便会被淹没无影,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些人,就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些人一般,可……王子天手举起半晌却迟迟不落,高居在马望着下方敌军中也正望着自己的魏达,心下复杂难言,难下决断。
仿若千军万马散去,天地空无之间只剩王子天与魏达两人,长长相望却久久无言,忆往昔生死兄弟,肝胆相照,现如今兵戎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王子天下不了这个手,就像数月之前在大风关魏达也没下这个手,一高一低,一胜一负,一生一死,两人便这般无言僵持不下,但时局却不会允许这么一直僵持下去,总会有一人先行低头,结束此局,而先低头的这个人只能是已沦为败寇的魏达。
魏达退去身边护卫,主动走上前去,解剑去甲,双膝跪地,素衣伏罪,“成王败寇,魏达静候王将军发落。”魏达一跪,周围持剑士兵皆一一跪拜在地,放弃抵抗,自此,长达数日的并州之乱彻底结束。
昔日兄弟,今日败囚,世事无常难人料,多生悲戚伤怀叹,王子天对跪倒在地上的魏达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已无济于事了,王子天莫不怅然,对一旁士兵吩咐道:“将他押解进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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