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谁能辨,是是非非怎奈何(下)(2/2)
“不可能!”魏达一把站起,满脸惊愕,不敢置信,嘴里不停解释道:“我入关前早将军牒交与大风关守将将领王子天,他是我拜把的兄弟,做事更是尽忠职守,不可能没有把我入关军牒派人送至并州城?”
“……”,这下秦似道有些蒙了,魏达所言与昨日众将领所商讨的相差太大,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时让他也不知到底该信谁。
秦似道疑惑不已,双眼眯得细长,牢牢盯着眼前同样疑惑不堪的魏达,突然脑中精光一闪冲破心中混沌,好奇问道:“魏将军递了入关军牒,但并州城未接到确也是不假。既然未接到,王妃自是无法批阅准你入关,那魏将军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魏达凝眉一沉,立即回道:“当日我率大军在大风关外等候入关消息,军牒刚出大风关没几日,就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大股胡人军队入侵大风关,全是精兵强将战斗力甚强,王将军怕我部受损,便开关放我军进关暂避。幸好王将军有先见之明,这股胡兵委实难对付,我的军队再加上大风关的天险重兵与之血战了一天一夜,才勉强将此股胡人军队退却,可还是不小心让一部分漏网之鱼跑了进来。王将军因是大风关守关将领,不能擅自离关追敌,只好事随突变先斩后奏,让我带着大军务必将这些个胡人剿杀干净,莫危害至并州城。因此我才会日夜不停紧追猛赶剿杀胡匪一路到了并州城,却没曾想到大风关送至并州城的入关军牒竟还未到,怪不得王妃会怀疑我不准我入城,要换做是我,出于对全城安危考虑也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秦似道肩头一松,恍然大悟道。
魏达连忙起身,向他品阶还要低一品的秦似道跪地求道:“魏达此次奉王爷回来接王妃与世子前往长安团聚,本是好事一件却没想到中途会碰到如此一遭变故,犯下大错。魏达自知未经准许擅自入关乃是死罪,不可饶恕,在下也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但还是请秦将军回去之后替在下向王妃说明此事,求王妃可暂缓在下死罪,待在下安全将王妃与世子二人送至王爷身边,在下定慷慨赴死,绝无怨言。”
秦似道连忙将魏达扶起,好言安慰道:“魏将军擅自入关也是事发突然的应急之变,有罪但还不至于论死,在下回去后定会讲此事与王妃说清楚,替魏将军求情,让您可早日入城。”
“那真是多谢秦将军了!”魏达感激道。
“魏将军客气了,您我同僚又相识数年,你的为人下官还是信得过的,如今您有难,下官不帮你还能帮谁?”秦似道正气凛然说着,扶着魏达的手却一直紧抓着不舍得放,继续好言安慰着,“您随王爷东征长安平定大局劳苦功高,现在又派您来接王妃与世子,可见王爷对您的器重,到了长安之后,王爷定不会治您这点小罪,说不定您还会连升几级官拜一品大将军呢,到时候苟富贵,还希望魏将军您莫忘了我这个穷兄弟呀!“
魏达勉强笑笑,并未因秦似道之言心情有所好转,仍有些悲观,“秦将军今日之恩魏达自是不会忘,只不过上意如何不是你我这些做属下可以左右的,若魏达有幸苟活下来,自当衔草结环以报。”
得了辅佐王爷上位的大功臣这句话,秦似道自是喜笑颜开,以茶代酒与魏达干了一杯便准备打道回府回去复命了,却见他那双细长眼睛狐疑打量了帐内一圈,鼻子还使劲嗅了嗅,转头好奇问着魏达,“魏将军帐内怎闻不到一丝药味?我记得司药坊昨日已把防治时疫的药物都投放了下来,可是受潮不能用了?”
魏达眼睛未慌,立即解释道:“这倒没有,只不过粥少僧多,为免引起分配不公,在下只好让随军大夫将药包一分为二,尽量做到人人有份,这不还未分拆完毕,所以全营上下暂时还闻不到药味。”
秦似道意不在此,并未对怎么听魏达的解释,只听得药还未分,连忙说道:“魏将军可否拿一包药给在下?你也知道这城内时疫横行不及你营中安全,在下现在就要回城,回去前还是想用药物预防一下,这样进去也安心一些。”
活人惜命没有对错,魏达自是不会拒绝,连忙派人去药帐处拿了一包还未拆分的药,好意说道:“这药熬煮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不若秦将军再在帐内多留一会儿,待药煎好之后便立刻给你送来服下。”
“不用这么麻烦。这药虽是熬用服下,但也可放至火中以药烟熏预防时疫,虽然作用不及汤药大,但时间紧急也只能行此权宜之法,汤药回去补上也不迟。”
说完,秦似道便将手中药包拆开,将里面药材连同包药的油纸都一并扔进了炭盆之中,木炭明亮通红,不一会儿满帐便药烟弥漫药气熏人,魏达一众将士受不了如此大的烟熏药味,皆捂鼻退出了帐外,只余秦似道一人在里怡然自得享受药熏,足足等药烟散尽才舍得出来。
送走秦似道,魏达与卫沉并未立即离去,而是看着不远处又重新合上恢复如初的高耸城门,心中各有思量。
“将军,你觉得那位秦将军说的话可信吗?”卫沉不及魏达沉得住气,先开口问道。
魏达摇了摇头,还是严谨说道:“半真半假吧!”
卫沉不这么认为,“属下怎么觉得这位秦将军嘴里说的话,十句找不出一句是真的。”
“话虽真假难辨,但身体却能告诉真假。”魏达回想着方才与秦似道的短暂相处,细作解释道:“你没与他打过交道,自是不了解此人性子。这位秦将军虽有个从四品忠武将军的品阶,却并非是靠战场拼杀挣来,不过是沾了他老子和他妻族的光,王爷才勉强容了他做了个闲职将军。可惜此人不思进取,平日里好吃懒做贪生怕死也就罢了,嘴上更没个把门的,经常乱说话得罪人,遭人排挤,我估计这次也是如此。”
听魏达这么一说,卫沉懂了,“像你这么说,这位秦将军不过是个遭人厌的草包将军,那将军你方才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编出这么大一借口来圆谎,属下当时在外面听着,真怕您一不小心就把这弥天大谎说漏了,让他找到破绽。”
魏达笑笑,并未有此担心,“我这谎虽不完美,但应付秦似道还是绰绰有余。只要他找不出破绽,城内的那群智囊幕僚也定找不到丝毫破绽。”
“这……”,卫沉一时跟不上魏达的意思,细想片刻才略有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是说……这位草包将军,说不定会帮到我们!”
魏达点了点头,“这位秦将军的嘴就是个有无数个眼的漏洞,任何话只要一经他的嘴里说出来,即便我编的谎言再天衣无缝,也会被他说得破绽百出,到时谁还分得清我话中真假。”
敌人变助攻,这般个好事谁能不高兴,卫沉不禁有些飘起来,“其实方才这位秦将军有一点说得挺对的,这些个大事就不应该交给一个女人掌管。这位端王妃地位再尊贵,也终究不过是个女子,做事这般小心翼翼谨慎甚微,选了这么一个草包前来探底,这不是变相在助我们早日得胜吗?”
“卫副将,”魏达难得一次这般陌生称呼卫沉,异常严肃说道,“本将以多年战场经验送你一句话,莫要轻视你的任何一个敌人,无论她是柔弱可欺的女子还是命不久矣的老人,否则你将会因为你的轻视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包括你这条命。”
他自当魏达随身亲卫以来,从未见他有此这般严厉,卫沉连忙低头认错道:“将军教诲,属下记住了。”
认错并不等于知错,更不等于会改错且不再犯错,人之性格已成又岂是他人三言两句就可改之易之的,魏达听后也只是听听便过,未做纠缠,转而吩咐道:“等会儿你去把昨日城内投放下来的药材分发给各营,但记住,无需煎煮服用,只学方才秦似道之举连药带纸一并烧之药熏即可。无论这城内有无时疫,未雨绸缪多是无错。”
军中也有随行杏林圣手,早已再三检查过城内投放的药材确实是用于治疗时疫之疾的药,且未曾发现药材有动过什么手脚,再加上方才秦似道亲自试用无碍,所以对魏达此吩咐,卫沉并未有所意义,听话领命而去。
“还有,”魏达又突然开口,卫沉连忙回头静听吩咐,“你私自派人送至北胡的信已被我截下,你在大风关的人也被我的人悄然换下,你所留下的一切命令皆已作废,包括你让人每日必鞭打王子天三百下的命令。”
卫沉是他随身亲卫不假,可此卫非彼魏,乃是主上特意将他放在自己身边的,说是辅助,其实更是监视,他心中有数,只要卫沉所作所为不要太过分,他自是不会多做追究,可大风关内的事,他魏达实难忍之。
卫沉有些吃惊,头微垂着一时忘了抬起,眼珠慌乱在眼眶不停打转,刚组织起语言想辩解一二但还是被魏达抢了先,只能望着他冷硬的身影听到,“主上派你来的目的我心知肚明,我魏达自会竭尽全力完成主上嘱托,但是,你既已从军入我麾下便是我魏达的兵,一言一行皆以本将之令行事。若你再擅自越俎传达军令,乱我大军坏我大事,本将绝不轻饶,定按照军法将你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即便主上问起,我魏达亦会据理力争,不惧责罚。”
“……是,将军。”卫沉迟迟一回,双眼深深望了一眼风雪之中的冷硬背影,然后才转身无声离去。
秦似道走了,卫沉也离开了,魏达一人站在营门处一动不动望着前面紧闭如初的森严城门,心中颇是五味杂陈。想往时他曾不知多少次快马扬鞭疾驰入城去,畅通无阻似归家,而如今城门依旧,城内好友俱在,他却被阻挡在一扇城门之外,让他有一种家门在前却不得归的幸酸生悲之感。
明明他的家在京城,故乡乃是长安,可从军数载下来,他却对脚下这片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土地生了不应有的感情,他在这里拼搏杀敌建功立业,这里有他的生死兄弟良师益友,有他人生中最肆意快活的日子,这是他客居的陌生异乡,也是他不可割舍的新乡,更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风雪没脸,临立家门之前却归不得,除了仰天无奈一声长叹,他,无话可说,怪只能怪命运弄人,身不由己!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