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冬春深夏至,犹余春晖弄娇儿(2/2)
青川一瞬惊愕却又瞬间被悲伤淹没,并不是因为被人看清了他的司马昭之心,而是……“你是说,姐姐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那姐姐得多伤心,他知道姐姐其实很喜欢孩子,怀孕时不小心烫伤了手,她宁肯用冰水多浸泡几下,也不愿擦药,生怕药效伤到孩子。若告诉她这个噩耗,她怎么承受得了?
解白顺着青川的话,为叶寒抱着不平,“你以为呢?产前受惊,难产生子,产后大出血再加上月子没做好,叶寒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就算好生调理精心养着,她也许能得高寿,但此生也不可能再有子嗣。”
“只要她平安就好,其它的我不强求。”也许是自小生于皇宫的缘故,亲情疏淡,他对子嗣并不像世人看得那般重,对他来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够了,孩子多了也是添乱。
“你不强求?那你下面那些人呢?他们难道不会为了权为了利向你塞女人?当有一天,当天下与叶寒摆在你面前,让你做出一个抉择时,你的‘强求’是江山还是美人?”
解白强烈质疑着青川所言,轻嘲着,虽然他与叶寒无亲无故,但对叶寒的为人还是十分佩服,今日对质青川,就算是他这个老酒鬼还她酿的青梅酒的酒钱吧!
青川讪笑,笑对解白的嘲讽,“解白,我一直以为你看清世事摸透人心,今日一看其实不然,你亦不过是世间万千迷局人之一。你认定了我会为了天下而舍弃姐姐,所以你不会想到我会为了姐姐而放弃江山,所以你也更想不到我是为了姐姐才去争这天下的。”
他一出生就注定了命运多舛,若是可以他宁愿做清远寺中与世隔绝的小沙弥,若是可以他宁愿在云州西城与姐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可是天不放过他,那群人也从未放过他,天下偌大,竟无处可于他安身。
他不怕死,自幼生活在皇宫中生死擦肩而过已成习惯,但他却最怕连累姐姐,这世上他最放心不下的人。若是一死可换得她一世安宁,他宁愿一死;可他的死换不来那群人的罢手,他们不会放过她和孩子。所以他得活着,他要拿命去赌、去换、去争这世间的权与势,只有他手中握有足够的权势,他才能护姐姐一生平安。
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万,可他想保护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这江山再美也不及姐姐她一人。
世间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解白刚才这番试探,对于青川的回答他还是有些许吃惊,还有些说不出的动容,可这世事无常,承诺再美、誓言再深都经不起沧海变桑田,“但愿吧!”
解白这次是真的走了,青川回了屋脱衣上床抱着叶寒在怀,手习惯性地放在她鼻间探着她细弱但平稳的呼吸,这是他在这几个月养出的习惯,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放心。
昏迷的这几月,由于进食困难姐姐瘦得厉害,身上都摸不到几两肉,不由让他想起解白说的话。子嗣事小,他并不在意,他更担心的是姐姐的身体。这么瘦小的身子却流了那么多的血,想想都替她疼,若不是他私心想用孩子留住她,她也不会遭这份罪。
是他对不起她!
解白是当世神医,既然他把姐姐的病情说出来就说明他有把握治好姐姐。只要他能治好,哪怕当面向他下跪磕头,自己也心甘情愿。他只求姐姐能好生活着,其它的他都不在意。
叶寒苏醒后的日子并不代表身体已全然康复,在这后的一个月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她都是在床上睡过去的,而醒来的剩下的一半时间不是躺着就是坐在床上,不能下地。并不是她身体真虚弱至这般,只是解白嘱咐她需静养,青川遵循过度,连下床走动都不许,生怕她像瓷娃娃一磕就碎了,就连孩子也是她坐在床上有人送到她怀里来,根本无需下床一步。
孩子是二月初二所生,现已有五个月大,叶寒抱着孩子满脸慈爱,双手抱着了就舍不得放手。来之前,孩子刚喝过奶,粉嫩的小脸一副餍足,不时嘴里还吐出几个奶泡,“啵”的一声破了,声音很小却把自己给吓醒了,哆嗦一下睁开眼,然后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可爱模样看得叶寒母爱泛滥,心都化了。
叶寒摸着孩子毛茸茸的浓密黑发,欣慰道:“孩子长得真好,比昨天好似又重了一些。”
“这孩子胃口好,一日要吃五回奶,一个奶娘根本应付不来,常嬷嬷又去招了两个奶娘,这才将你儿子喂饱。”
江流画也笑得欣慰,为这孩子,更为千辛万苦才生下孩子的叶寒。过去这几个月她看着小叶昏迷在床,生怕她真一不小心就睡死过去,如今坏的一切都过去了,孩子健康,小叶也终于苏醒了,这日子终于变好了。
“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醒来快一个多月,叶寒今日才突然想起给孩子取名,也真算是一孕傻三年吧!
“孩子还没取名,本想等你醒来后再取,可杂务繁多一不小心就把这事给忘了。”坐在床边耐心充当叶寒人肉靠枕的青川开口解释道。
江流画看了眼说谎也不脸红的青川,心中暗道,他哪是一不小心把这事给忘了,估计根本就没记起过,恐怕连这个孩子他这个当爹的也一并不记得。他这满腹心思她看得最清楚,全落在了这几月昏迷不醒的小叶身上,为她喂药喂食,为她净身换衣,一个威风凛凛的战场将军竟做到至此,这也是她没想到的。也许是他对小叶这份真心,自己这才没当面戳穿他!
可这一切叶寒都不知道,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怀中软乎乎的孩子身上,“青川,孩子的大名你来取,我来取孩子的小名。”
叶寒一颦一笑都是溢不住的喜悦,青川哪能拒绝她的话打碎她的这份欢喜,她喜欢就好,他自是心甘情愿去做。
只是给孩子取名这事青川从未想过,突然让他给孩子取名还真真难倒了他,随口道:“……孩子是灭褚时所生,就叫赫连褚吧!以后褚国名为名,以“褚”镇“褚”,此儿日后必定能震慑一方,保北齐西境安宁无乱。”
“赫连褚。”叶寒听后细细品味了一番,觉得不错,然后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脸上起了难色,“大名叫赫连褚,那小名叫什么好呢?”
醒来后这脑子就跟清空了一般,想什么都想不出来,叶寒绞尽脑汁一番还是无从可取,青川不忍叶寒为小事操心烦忧,轻声劝道:“取个小名而已,没必要想这么多,随便叫个阿猫阿狗就够了,反正就是称呼。”
青川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叶寒还没反应,她怀中本熟睡的孩子就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凶,手脚并用在叶寒怀中四处乱晃,力气大得叶寒这还没痊愈的软绵身子根本抱不住,还好江流画在一旁伸手抱了过去,好声哄着。
“都怪你!你取的什么名字,孩子都哭了。”孩子一哭,叶寒这当娘的也不由心酸难掩,也跟着红了眼眶,青川连忙低头认错,轻声哄着叶寒说了好些好话这才劝回了叶寒的满眼泪光。
可叶寒不哭了,孩子还是哭个不停,江流画抱在怀中哄了好久也不见效,尿布也不湿不见臭,难不成这孩子真是被他爹取的小名给气哭了?
“流画,我昏迷这几个月里你这当姨母的没少照顾他,要不你给孩子取这个小名吧,让这孩子记得你的恩情。”叶寒提议道。
江流画没有推辞,瞧着怀中哭声响亮的孩子,说道:“这孩子哭声洪亮,如笙箫贯耳,要不就叫‘阿笙’吧,谐音亦有生生不息之意,你觉如何?”
“阿笙。”叶寒水温柔含笑询问着青川的意见,见他也浅笑点头,叶寒再望着流画怀中自己哭闹不停的孩子,自是说不出的满意。
夏日午后的白光透过合璧庭的明窗后,去了包裹在外的一层强势霸道,光线变得如春光般的柔和明媚,屋内的一切尖锐与棱角都被它的柔、它的暖揉搓得没了脾气–––啼哭不止的婴孩,初为父母的不安与紧张,一切好似那般焦虑不堪,又好似那般和谐无忧–––都静悠悠沐浴在它这一方明净轻柔的浅金色暖光中,岁月一派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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