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登叶家门,世事人情难说清(2/2)
其实,在遭遇不公的很多时候,人为什么一次次上诉伸冤,要的不是被金钱打发息事宁人,也不是什么其他赔偿,他们要的不多,甚至是很简单——就是犯错之人的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一个认错的态度,一种作为人应有的尊重。可惜的是,那些犯事的大爷们,几分权势钱财在手,就视他人为草芥,让他们道歉,说不定入了他们之耳,恐怕得到的还是一抹讽刺和讥笑。
无论雾怜真心还是假意,可刚才那一番话真的说动了叶寒,叶寒起身诚挚谢过。
她们走后,叶寒、江流画和秦婆婆看着屋中垒成一堆小山的礼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江流画本是书香门第出身,京城的清贵人家怎么也见识过不少的好东西,而这堆小山似的礼物一看就是好物,看来太守夫人是真心来道歉的。
拿起一缎泛着淡淡金光的流云锦,江流画感慨说道:“都说太守夫人为人温婉,待人亲和,辩是非,如今一见,果真不假,怪不得被休之后,能被太守再娶为发妻。”
“太守夫人是二婚?”叶寒有点惊讶,这个时代女子被夫家休弃之后居然还能再嫁为官家妇,着实是少见,更是天方夜谭,听后叶寒八卦的本性又突然升起,追问道,“既然太守夫人这么好,为什么她第一任丈夫还要休了她?”
“嘘!叶丫头,这个可不许乱说!”秦婆婆突然压低声音,警示着叶寒祸从口出,“太守大人最忌讳有人议论谈及此事。听说原有一世家小姐看上了太守大人,就到处抹黑太守夫人,最后该家族一夕之间就被连根拔起,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娼,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嚼太守夫人的舌根了。”
叶寒这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太守夫妇的陈年往事,虽然真实性有待考确,但有一点她倒是比较肯定的,这太守夫人应该是个心善的好人。
看着这一大堆礼品,叶寒最终还是没动,江流画也比较赞成她的决定,然后把它们放在闲置的暗房里,等着什么时候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拿江流画的一句话来说,这么贵重之物,不是她们这种平常人家用得起的。
太守夫人一行人走了之后,叶寒和江流画又继续着没干完的活,把红姜洗净,擦干,风净,收袋,最后秦婆婆身子也倦了,江流画便扶着她回了家,临走前还不忘拿上一束碧色姜叶,为家添上一抹晚春春意。
江流画和秦婆婆走后,家中就又剩叶寒一人,而现在离青川下学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想着无事可做,叶寒便拿起一方素色丝帕来到老井旁,站在那一树繁盛如雪的梨花下采摘起来。
以前在元州时,她曾因为好奇跟同村的一世代酿酒的人家学过几手,虽然只学到一点皮毛,但若酿制果酒花酒却绰绰有余。说到这儿大家估计都猜得到叶寒采梨花来是拿来何用了。
常看书中写到,江南女子泛舟采莲,桨声几重波澜,小舟船头便是满载的粉荷绿莲蓬,好不轻巧容易,可今日她既没划船只伸手摘花,却累得个不行,只因梨花枝头太高她个头太矮,仰头半晌累到脖颈胳膊发酸,摘了半天也只摘了半捧淡黄浅蕊梨花,好不气馁。
“叩叩叩!”
又是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叶寒以为是青川下学回来了,连忙开门而去。
“青”
青川的名字还未念完,叶寒便呆住了,纳闷地看着院门前的来人,心想着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都络绎不绝地驾临自家的破落小院。
今日宁致远穿着一身北齐世家公子闲适打扮,去冠留发,青丝后束全垂,广袖长服,站立于台阶高处,有一种仙人驾临之感,清风弄云,飘然而至。
宁致远这是第二次见到叶寒,虽然她容色最多只算清秀,却莫名让他熟悉,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相识。
是在哪儿他们一定见过,他异常肯定,但现在却一时想不起来,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很奇妙,熟悉又透着些许神秘,就好似一张写有字的白纸在天空中飘荡,他不住向前奔跑追逐,只为伸手抓住看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你是,那天在云台山下的白衣公子。”
叶寒初有微愣,但话却是肯定十足的陈述句,当宁致远出现在眼帘的那一刻,她就全记起来了,因为他令她太影响深刻了!只不过,这是后话。
宁致远没想到叶寒还记得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人,这样也好,省去了他很多不必要的话语,“叶姑娘,在下宁致远,今日登门拜访,特为好友萧南而来,向姑娘致歉。”
果然如此,叶寒心里暗道,今天是怎么了,是专门的黄道吉日,适宜道歉赔罪,还是商量好的车轮阵,非得让她发誓原谅萧南才肯罢休?
“宁公子真的不必,先前太守夫人已经来过了,赔礼道歉我已接受,所以那日之事无需再提。“叶寒真是纳闷了,自己不就是个升斗小民,怎么这些有权有势之人都争先恐后跑来道歉,她又没什么有利可图。
这事还真是叶寒想多了,其实,宁致远前来道歉目的跟太守夫人差不多,都只是想向叶寒道个歉,但也有不同,宁致远说不出心里那一丝怪异,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唤招引着他来,又好似一种莫名其妙说不出的执念,诱使他来到这儿。
虽然叶寒婉言推辞,但宁致远还是把礼数做全,诚挚道歉,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可叶寒听着却不由联想到了自己平白无故遭受这场无妄之灾的缘由。
她记得那晚萧南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若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翩翩贵公子应该就是萧南心心念念的情郎吧,要不然他也不会亲自上门替萧南赔罪。
所以,这也是叶寒一直尽量把这件事化小化无的原因——那日萧南精神恍惚说出的秘密,这么不容于世的畸形爱恋,自己居然知道了,若此事扩散出去众人皆知,那云州太守的脸面往哪搁,所以自己从醒来后就守口如瓶,装作什么都不知,一如往常,否则以太守的势力,自己一家三口肯定难逃一死。
至于,宁致远今日的到来,叶寒没有防备,也不打算深究,因为还有一事在她心里盘桓已久。她记得萧南那日说话时的一个举动——脱掉外衣,里面居然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是如此痴迷,如此爱惜,生怕把它弄脏弄破了
“叶姑娘,叶姑娘你在听吗?”
“”,叶寒从一声声遥远的呼唤中慢慢回过神来,见宁致远正奇怪看着自己,她这才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不由脸颊一红颇是尴尬,微垂着头细声问着何事。
宁致远笑着不说话,只伸出手落至她的发髻间,似蜻蜓点水若有若无,不知在干什么,但又很快收回手落至她的眼前,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白净大手轻轻展开,露出手心中一片洁白无暇的梨花花瓣。
“梨花嬉春,最爱落在少女青丝上。”
莫名间,叶寒忽然觉得这世间好安静,安静到她仿佛能听见了梨花落下的轻灵声,还有她胸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那是晚春寂寞在少女身上玩闹着几分春色撩人,还是少年顾春,误捡白梨拨乱了少女心中的一池春水,谁知,谁又知?
叶寒连忙偏过头去掩着尴尬,却忽又转过头来,黑白分明的清眸直接迎上宁致远那似春色温柔的眼眸,俏皮带着几丝狡黠似笑非笑与他说道:“你真的是想替萧南道歉?”
少女清眸宛如清泉潺潺漫不经心地流过他的眼中,滑落至他的心里,轻轻缓缓清清凉凉,让他莫名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宁静,就好似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泉,重获新生。第一次他失了他的谨慎稳重,大放厥词只为博她一笑,“姑娘若有什么要求,请讲,在下定竭尽全力。”
叶寒轻轻走近,近到两人之间仅剩一门之隔的距离,突然莞尔一笑,眼波流转盈盈如水,轻声慢口说道:“明日下午丑时,你我一同去云州府!”
宁致远清目一亮,不问缘由,自是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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