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2/2)
然此时并不是感动话别的时候,外间喊杀之声已渐渐逼近。贾府众人早学了林安的办法,既无专门行头来换,就或撕烂衣物,或泼染脏物,或散乱头发,将自己整成个流民模样。只除三人例外,一是贾政,他让焙茗将宝玉打扮妥当后,自己却不愿以此苟活,且自认这也算还了林家部分恩情了;二则是妙玉,她本就是极度高傲的女子,从大观园中狼狈逃出已让她觉着受尽屈辱,如今又逢乱世,既无法避世,便动了玉碎之念;而这第三人却是贾琏,他深知林家不可能不为宝钗等安排后路,他便以自身为交换,将熙凤和巧姐托付于宝钗。
此间众人匆匆准备好,为掩人耳目,宝钗与黛玉分开躲藏,宝钗身边跟了熙凤、巧姐并两个护卫,黛玉身边则是惜春、宝玉并一男一女两个护卫。
忽听门破之声,两边人心头一紧,就见一群人乌泱泱闯入二门来,踢盆砸花,气势汹汹。林管家领着一群家仆持杖拿刀应对,双方立时打成一片。而宝钗等赶紧趁此分散逃离出去。
出了府门后,为尽量不惹人注目,黛玉和宝钗还是决定继续分开走,约定最后在东城的薛家汇合。
然宝钗这里还未跑出半里,恰碰上一队兵马,只见他们身穿褐色盔甲,脸以灰巾蒙面,左胳膊上都系有红色布条,看着装配,竟是昨日入城的叛军。
见此,宝钗等赶紧避让到旁边屋檐下的阴影处。
那带头之人扫过来一眼,可能见只是逃窜的流民,便复又转过头去。
宝钗等听着马蹄哒哒地踩过,心中正要松下口气,刚抬起头来看,却见那为首之人已下马,正步行往这边过来。身边两个护卫都崩紧了神经,宝钗等更是心跳如鼓,熙凤担心巧姐哭出声来,紧紧地捂住她的嘴。
那首领渐渐走进,在一步之外站定,借着月光看了看被吓坏的几人,尤其细打量了番宝钗,然后忍不住哼笑一声,道:“小娘子,天黑了就不要到处乱跑,你夫君没与你说过现在外面危险的很么?”说罢一手就将宝钗扯了过来。
两个护卫立时奋起,抽刀杀来,谁知那首领似早有预料,眼尖腿快,一脚一个,直接将人踹了。两人落地之后很快便被围过来的小兵治住,首领道:“把这两人给爷捆了,堵上嘴扔乱葬岗去。再找辆马车,将这三人送到我府上去。”
说罢,又安抚似地拍拍怀里吓的发抖的女人,道:“这乱世就别想着你那不争气的丈夫了,乖乖跟了爷,自有你好处。”
此时有小兵找来辆马车,首领顺势将宝钗横抱起,塞进车里,然后又将巧姐、熙凤提溜进去,转身对三个小兵道:“看好了,跑了一个,我要你们一个的脑袋。”
话音刚落,车内就传来呜咽的哭声。首领却似心情大好,转身又领着队伍不知往何处去了。
却说在乌黑的马车中,熙凤紧紧搂住被吓哭的巧姐,念及当下处境,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自己不禁也落下泪来。而宝钗却在袖下紧紧捏住手中的荷包,指尖划过那再熟识不过的针脚,心中震惊、欣喜、委屈、担忧等种种情绪交杂一处,眼中忍不住滚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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