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1/2）

再说贾家那头，自打闰玦与宝钗的事儿定下之后，王夫人虽心中多有憋闷，但也不至消沉太久。且近日贾母愈发不理府中大小事务，熙凤又借口养病不出，当下府里上下事宜皆得经她之手，虽有李纨、探春协助，但到底不如熙凤强悍好用。加之府中入不敷出日盛，又有邢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她也愈发觉着艰难。

一日迎春归家省亲，众姊妹关心她过的如何，于是都聚在王夫人屋里闲话。不过一会儿，外面就有婆子传二姑奶奶来了。闻此，宝玉和姊妹们都赶紧站起身来，就见两个婆子打帘进来，看着眼生，应该是孙家的人，已作妇人打扮的迎春跟在她们后头，她身后除了绣桔又有三个小丫鬟跟着。

众人进门，迎春先向王夫人叩拜，王夫人赶紧让玉钏将人扶起，然后又抹泪对迎春道：“好好好，看你这般，我也就放心了。”

然后又有孙家的几个婆子和丫鬟上前磕头，王夫人道：“劳累你们了，且下去歇息歇息吧，我们娘俩儿和她姊妹几个说说话。”

这厢周瑞家的听了王夫人的话，赶紧招待几个婆子丫鬟下去。

待孙家人走后，宝玉等才围了上来，见迎春虽眼中含泪，但面色还好，于是都稍放下了心，拉着她一同坐下。

王夫人先问迎春在孙家如何。

众人本以为迎春会羞涩难开口，没成想，她竟先哭了一场，一边抹泪，一边道：“他是个凶狠的，我一去就说我是老爷卖给他的，说老爷使了他五千两银子，因着不能还才将我抵给他的。一味只好色酗酒，家里所有媳妇丫头都将及淫遍。我不过说他两句，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

迎春一行说，一行哭的呜呜咽咽，王夫人和宝玉等都没想着她竟过的如此艰难，宝玉气地脸色紫涨，姊妹们都陪着落泪相劝。

王夫人只得用言语解劝说：“已是遇见了这不晓事的人，可怎么样呢。想当日你叔叔也曾劝过大老爷，不叫作这门亲的。大老爷执意不听，一心情愿，到底作不好了。我的儿，这也是你的命。”

迎春摇摇头，渐渐止住了泪，对王夫人道：“之后某日，他突然就改性儿了，也不打骂了，甚至还打发了几个尖酸厉害的侍妾。”

闻此，王夫人忍不住安慰笑道：“那就是小年轻夫妻了，这浪子终有回头的，你得学会忍让。”

迎春却道：“哪里是什么浪子回头了。是他通过玦兄弟的路子补上了兵部的理事，也不知玦兄弟是与他说了什么，他回来对我就似变了个人，不仅不再说那些个混账话了，还将后院全交给我打理。本来之前他是没有让我回来省亲的意思的，然这会子却是他亲自将我送来的，且还说任我住几日都行。”说罢，转头看向黛玉道：“好妹妹，我之前以为嫁进了那样人家，就是一个死字，没成想你们还顾念着我，我这下辈子就算结草衔环也要报你们的恩情。”

黛玉不成想着还有这么一段曲折，握住迎春的手道：“二姐姐那里如此艰难，若身有半分力气，我怎么也不愿见姐姐艰辛度日，玦儿那处当与我是同样心理。凡日后能用的上的，姐姐也不必顾及什么，他们男人间终归比我们女儿家更能说得上话。”

迎春自又是垂泪一番。

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夫人万不曾想到林闰玦那里已有如此影响，又想若真让黛玉配了宝玉，日后凡有贾家不能周到处，林家是否又会仗势相压，彼时宝玉哪里还有半分男儿颜面了。如此便又犹豫起来。

且说翻年之后便又是一年上元佳节，然正如去年中秋宴会一般，贾家家宴之上也只得那几人，虽早有帖子下到了闰玦那里，只当日宫里也设宴，闰玦正得圣上青眼，自是要随驾赴宴，便只让人送来节礼并未出面。又有薛家也因搬出贾府，且又有宝钗、宝琴待嫁等事，也只送来节礼，一应人物均未到场。这回席间虽熙凤强撑作乐，但贾母仍觉得凄凉惶惶，当晚过后便发了高热，几日之后便难以下床。

自贾母病后，贾府上下皆人心不稳，贾赦、贾政自是到处求医，黛玉宝玉等小辈更是每日侍疾宽慰。薛姨妈及宝钗得知后也亲来探望，闰玦处也紧着送药材，帮忙联络名医，众人一齐使力挽留，好歹让贾母熬过了寒冬。

三月初便是闰玦迎亲之日，当日婚仪之上，贾母因不宜挪动便未亲至。闰玦处请了林家族长并荀弈做了男家长辈。长辈受礼之后，又有宫中内监传旨来，闰玦、宝钗及在场宾客皆跪拜听旨，原是圣上降下赏赐，特祝新人百年好合。在场众人皆是京中权贵，不得不再慨叹闰玦得宠之盛，便更有了交好之意，此又是后话，暂不提他。

只说接旨之后，宝钗便被喜娘扶入内房，闰玦自要留下招待宾客，因今日他为新郎，虽敬酒之人也多，但到底被薛蟠等拦下，且宾客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自也不会强灌闰玦。只是宴正酣时，突然有贾家下人来报，说贾母已不大好了，正找家人回去主持，贾赦等一下便慌忙起来，急匆匆往外走去，闰玦亦不敢怠慢，留下薛蟠、李渔等帮忙安抚宾客，自己赶紧往内屋走去。

彼时宝钗尚不知发生何事，听的有一脚步声匆匆而来，以为是哪个婆子忘记什么东西，谁知竟听莺儿低呼一声“姑爷”。

闰玦来不及与宝钗解释，从喜娘那里拿了喜秤，先帮宝钗掀了盖头。宝钗听莺儿唤‘姑爷’时已经心跳如鼓，还未平静下来，便一下被闰玦掀了盖头。二人今日皆是盛装而扮，然当下闰玦却无绮丽心思。宝钗本还是有些羞意的，但见闰玦神色凝重，也知有事发生。

闰玦又招喜娘取来合卺酒，只取其中一瓢，跪下身来，直与坐着的宝钗平视，他道：“今日事急，让姐姐委屈了，只婚仪未完，还请姐姐与我共饮此瓢，自此你我便是真正夫妻，死生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