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北疆之行（六）（1/2）

“甘大将军”四字，仿佛浓黑暗夜中的一道闪着烈火的霹雳，登时将廿三劈得痛彻心扉。

这痛，自头顶贯穿而下，似乎要将他恶狠狠地一劈为二，再烈火焚身，呼啸着烧成灰烬。

他浑身都在发抖，就好像每一个毛孔都悲号着，战栗着，痛得不能自已，痛得想让人这一刻就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廿三才恢复了神智。

那突如其来的剧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恍若麻木过后的空荡荡的感觉，又好像魂魄归体后的无措和惶张。

这一刻，漫长地足够那老翁颤颤巍巍地走回书肆，可又短暂地令廿三怀疑方才不过是一瞬间的错觉。

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可微颤的眼皮却暗示着他内心的惶恐。

廿三定定神，跟随着老翁的脚步也踏入书肆。

先进一步的老翁已经燃起了一盏油灯。灯光如豆，只能照亮一小片，愈发显得书肆里暗影瞳瞳，亦真亦幻。

“老人家，咳咳，方才您说那‘甘大将军’是怎么回事？”廿三抱拳相询。

相较寻常市井百姓，老翁的见识显然要高出几分，可到底还是平头小老百姓一个，所知委实有限。他所知晓的，也不过是从旁人嘴里七绕八绕穿过来的，几分真，几分假，莫可能辨。

故而，廿三也就不过是听了一个传奇将军的传奇故事——忠臣一心报国，奸臣竭力陷害，国主昏庸昧明，百姓唏嘘感慨。

“那么，如今，南秦国是什么说法呢？给甘大将军昭雪了么？”廿三追问道。

“戚！”老翁一声冷笑，“那南秦国主被猪油蒙了心，明明一眼就能看穿是奸臣陷害，他却迟迟不肯下旨平反。甘大将军一日不得明诏昭雪，便一日背着这‘叛国’的罪名。”说到这儿，老翁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听闻那南秦王后便是甘大将军的长女，如今生死不知，而大将军的两个儿子，也一并战死，连个尸骨都找不到。唉！可怜喏！若是这一家人相聚于九泉之下，不知心里恨不恨？悔不悔？那陷害忠良的奸臣昏主，夜里能睡得踏实么？”

老翁好似说书先生，该有的情节都有，可至于真相与细节几何？天晓得！

廿三猜度着，只怕也问不出更多更详细的内容了，便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

临出门时，他想了想，还是转过头对老翁道：“老人家，您还是将那舆图收起来罢！虽说是过期的别国舆图，可再怎么说，这舆图都不该是书肆里出现的东西，只怕还是免不了衙门追究。您这一大把年岁，哪里受得住那群差爷呢！”

廿三说得恳切，老翁一怔，明白了他的好意，点头道：“年轻人，好心肠！不瞒你说，这书肆原也是老朽从旁人手里盘过来的，连带着还有半屋子的旧书。如今世道不好，读书人的日子难过，老朽的这座书肆也就开不下去了。你看，这些旧书，都是好书，若是放在太平盛世，哪一本不是阖该收藏在读书人家的书箱里的？可如今呢？却沦落到蒙灰折价都卖不出去的地步——唉，这世道啊，人活得还不如条狗！”

老翁摇头不已，感慨道：“方才那张舆图，或许是当年老朽盘下铺子时一并接受的旧书之一，只是时间久了，就一直压在库房里。这不，半个月前，老朽才将库房里的旧书悉数搬了出来，说不得，这舆图便是那会儿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