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安密事（十五）（1/2）

此刻，已临近正午。

钱秀才家的厨房里已然是人影瞳瞳，炊烟袅袅，婆子丫鬟来来往往，正准备给各房主家送午膳。

然，就在这明晃晃的大太阳之下，任谁也想不到，大家长钱秀才的书房顶上，藏着两只屈身猫腰侧耳偷听的小贼！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书房里。

那长随一脸的忐忑。钱秀才瞅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快把你那嘴脸给我收拾了！看着就来气！”

长随努力地想将眉眼舒展开，可内心的不安却不是那么容易说没就没的，这一来，脸上的表情愈发古怪了。他口气虚弱地应了声“是”，顿了顿，又道：“老爷，您说那位沈公子是不是赵富贵的东家呀？”

“我呸！”长随话音未落，就被钱秀才啐了一脸，全无方才在厅堂里接待客人时的风度仪态，“你脑子长浆糊啦？不过是个书局的小小伙计，就算失踪了，哪里值得东家亲自来找？”

“可是，可是。。。。。。”长随喃喃道，觉着那位沈公子颇有气度，若不是东家，难不成也是个伙计？可谁家的伙计有那么大的气派呦？

“可是什么？”钱秀才喝断了长随未出口的话，“再说，赵富贵是不是被那伙子强盗绑了票，并不能确定。你又未曾亲眼看见，做不得数。不得胡说！”

长随弯着腰，只一个劲儿地点头，一言不发。

钱秀才深深盯了他一眼，半晌，方叹口气道：“阿林，你打小就服侍我，这二十多年下来，老爷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晓得么？”

“虽说赵富贵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可那强盗是好相与的？若是传出去，说是我们钱府的人讲有强盗绑了赵富贵，那孩子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两说，倒是咱们钱府得罪了强盗，只怕要惹来祸事呀！”

“那强盗，连官府都抓不到，咱们一个小小的钱府，又能如何？难不成为了一个书局伙计，就要犯险？”

长随默默地想——因为老爷每次去新安府城，都是他随行服侍，故而对书局的这个小伙计很熟。这孩子伶俐，嘴甜，很会讨人喜欢。每次来定县给老爷送书，还会给他带一包府城的点心。虽说不值几个钱，可那份心意着实令人欢喜。当日，他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够呛，哆哆嗦嗦地赶回府里向老爷禀报。老爷却令他闭嘴，不得对外胡言乱语。虽说只是耳闻，并未亲见，也不能确定那个被绑架的孩子正是赵富贵，可这些天里，他时常做梦，梦见赵富贵一脸鲜血地冲着他“呜呜呜”直哭，还嚷嚷“林大叔救我！”

每每自梦里惊醒，他都陷入深深的自责。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老爷不让他说出一个字！他晓得，老爷的道理是对的，万不能招惹那伙子强盗。然而，他心里却总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个坎儿！

今日，那位沈公子来府上，说是补送老爷的书册，可话里话外的，难道不是打听赵富贵的消息么？老爷给自己使了好几次眼色，他哪能看不见？他终究是忍住没敢说，可心里总是难过的——先前不说，是无人来寻；如今，有人来寻了，也不能说么？

可是老爷说，还是不能泄露一个字。

长随将头埋得更低了，不知是想消除老爷的怒意，还是想默默地表达内心的愧疚。

长随一步一步退出书房。

太阳明媚的光线落在脸上，晃得他有点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了一挡，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长随沿着走廊回到偏院下人的住所——老爷午膳后照例是要午睡一个时辰，莫约到了未时一刻，他再去跟前服侍也来得及。

他走得比往常慢些，不知是心累还是身累。他并不晓得，就在头顶之上，两个身影轻掂脚尖，循着他亦步亦趋的阴影，一路跟随他来到下人住所。

南边的人过冬没有烧炕的习惯。即便在冬日，床褥也是薄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