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尘往事(一)(1/2)
陈昂深觉着,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妻子甘韫儿。
想当年,他还是南秦国的太子,随太傅读书。太傅说为君者不可不晓民事,于是,他便白龙鱼服,装作个公子哥儿到民间微服私访。可惜,他虽贵为王胄,却天生欠缺威严之态,身后少了几个装门面的带刀侍卫,在旁人眼中,这位简直就是个瞒着家中大人出门游玩的小少爷,不谙世事,好哄好骗。
他对宫外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全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小肥羊”,正打算对他磨刀霍霍呢!
在一家文玩店里,他看中了一方老坑砚。金线石眼蕉叶白,入手细腻幼滑,宛若婴儿的娇嫩肌肤。
店家开价八百两纹银,他觉得不贵,点点头。身后的孟绦自袖中抽出银票,递了过去。
掌柜的点头哈腰,一脸谄媚,极其热情地将这方老坑砚放进锦盒里,又以锦缎裹起来扎了个提手,双手捧着送到孟绦手中。
平心而论,这方老坑砚,在民间算是少见了,然,还不至于令陈昂觉着稀罕。只是他觉着出来一趟不容易,阖该给父王买点儿礼物。父王一向喜欢文玩,只是宫里的供奉素来由匠作监制作,精致素雅,却少了几分淳朴之气。而这方老砚,雕的乃是牧童牵牛,正是宫廷供奉里少见的题材。敬献给父王,也算是儿臣的孝心。
两人一前一后方出了文玩店,正打算往旁边的书铺子里瞧瞧。也不知是孟绦眼神不好啊,还是那锦缎包裹提手太长,好巧不巧的,孟绦晃了晃手腕,那包裹便“咚”地撞在了书铺子前的一块大青石上。
“哎呦!”孟绦惊呼,赶紧抱住包袱,当场打开。锦盒盖子方一拿起,他便傻眼了——一方好端端的老砚,竟变成了两瓣。
陈昂也傻眼了——他买的是石头,又不是豆腐,如何能就这般“咚”一下,变作两瓣儿了呢?
毫无疑问,这砚台必有问题!
于是,将将离开文玩店的主仆俩,又气咻咻地转身回来了。
文玩店的掌柜自是不会承认老坑砚有猫腻。他指着身后墙上的纸条,似笑非笑道:“好教这位公子看清楚,‘货离柜台,概不负责’。瞧着公子爷这副打扮,想必也是体面人家的公子,如何能做出这般讹诈小店的事体来呢?我家小店虽则门面不大,可也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素来童叟无欺。您自个儿走不好道儿,打坏了东西,倒来寻小店的不是,啧啧,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可讲?闻所未闻呐!”
到底是做生意的,这嘴皮子上下一碰,无理也成有理了。自小到大,都是旁人捧着陈昂,他何时见过这等坦坦荡荡耍无赖之人?纵心里头气得要发狂,偏生却不知如何反驳。
掌柜冷嗤一声,又道:“公子爷的仆人跌坏了东西,公子爷不去责罚他,倒来寻小店的麻烦!如今圣主理政,天道朗朗,人道荡荡,岂容你这等无赖子乱来?就算去了衙门,青天大老爷在高堂上,也会明辨是非,打你个二十大板!”
天呐!陈昂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父王勤政治理的功德,居然还能被这等小人拿来当做行歹事的挡箭牌!
掌柜的嗓门不小,他这几句话嚷嚷出来,片刻便有看热闹的闲人围着店门站了一圈。而店里这两位衣冠楚楚的主仆俩,便成了闲人们指指点点的对象。更有嫌事儿小不够大的,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嬉笑道:“掌柜的何必与这等纨绔子弟废话!揪了他去衙门,告他个讹诈,看他屁股还不开花?哈哈!”
陈昂气得几要发狂!金尊玉贵的一国太子,竟遭人侮辱,被指着鼻子骂做“纨绔子弟”,简直是奇耻大辱!
孟绦“嗷”地一声就扑打过去!主辱臣死,拼着这条小命被国主活活打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受这等欺辱!
此刻,陈昂深恨自己年少无知,将护卫们都遣远了,竟不能帮着孟绦打架。
正在陈昂欲哭无泪之际,天仙儿出现啦!
“这砚台是动过手脚的。”一个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喂喂喂!这位大姑娘,您带着纱帽,甚也看不清,就说这般胡话!不怕天打雷劈么?”掌柜阴着脸,磨着牙。倘非看着这姑娘衣衫首饰不菲,身后丫鬟亦气度不凡,他还有更难听的话说。
原本他都打算要起身将那位“小肥羊”公子撵出去了,岂料,竟来个了搅局的!
那姑娘也不走近,只在店铺门槛内站着,伸出葱管似的纤纤一指,指着柜面上的两瓣儿石头,毫无火气地继续说:“那砚台上的并非金线,而是土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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