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井(一)(1/2)
石室之中,一时间无人开口。多数人都在打量这古怪的地方,戴晟则与城主立在石壁前,细细看着上面的痕迹。
墙壁上既无图纹,也无字样,只有一些凌乱的痕迹,像是被利器划出,刻得很深。城主身披一袭锦裘,伸手小心地抚摸墙上刮痕,石室中以灵气点起的灯火映在那价值千金的毛皮上,华贵的流光隐隐闪烁。
谢真不禁稍微走了一下神,心想倘若她的斗篷是狐狸皮,旁边那个狐妖不知道会如何想……
虽然这念头着实无稽,他还是不由得看了一眼那名侍女。她站在城主身后不远处,眼睛看着的却不是墙壁,而是静静地望着那些散修。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他人的注视,侍女很快收回目光,微微低头,作出一副恭谨沉默的姿态。谢真不动声色地侧过头,顺着她刚才看着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了那两个披着斗篷,站在角落里的生人。
他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那两个突然加进来的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派头,确实很令人警觉。
这时戴晟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他清清嗓子,道:“如各位所见,此处便是遗迹所在。这间屋子有七面墙,时辰一到,除却我们进来的那处,每一面墙上都会现出门扇,各自通向背后的暗道。”
听了这话,散修们立刻看向四周的墙壁。石壁上光秃秃一片,没什么缝隙,只有那些横七竖八的划痕,并不像是有什么门的样子。
只是此处乃是古国遗迹,临琅当年以凡人的巧技闻名,造些暗门自然也不在话下。
“暗道之中,路分两岔。”戴晟继续道,“岔路之后又有岔路,曲曲折折,难以数清。依照古籍之中的记载,只有一条路通向遗迹中心,就请诸位将它找出来。”
谢真微微一挑眉,这“古籍”之说就耐人寻味了,哪里来的古籍?
一名散修问道:“你们想必已经探过了,这些通路里可有什么机关?”
戴晟道:“有些路一进去就知道是死路,调头离开即可。另一些中有些小陷阱之流,也难不倒诸位,毕竟这遗迹尽管古老,也是凡人所造。”
听了这话,散修们纷纷点头,神色也轻松了一些。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这诡异的山体缝隙,歪斜扭曲的石室,都让他们不自觉地心神绷紧。
谢真却不这么想,这话听听就算了,能在山腹中造出这些纵横交错暗道的,即使是凡人,也不容小觑。
“天亮之时,这些暗门就将锁闭,若是来日再来,其中道路排布便会截然不同。”戴晟严肃道,“因而,今夜无法找出通路的话,便会前功尽弃,只能明日再来。望诸位一鼓作气,免得夜长梦多。”
听到这里,谢真总算明白了那些看似不大合理之处背后的缘由。
探遗迹这种机密之事,找来这么十好几个各路散修来,看来戴晟与他所属的衡文书院那一派,也是迫不得已。这暗道的设计,想要找出真正的入口,并非一两个精锐可以胜任,必须得找来足够人手才行。
起先谢真有些怀疑,衡文书院召集这么多散修,怕不是知道遗迹里有什么风险,准备拿这些人来垫脚的。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完全是因为这样。
戴晟取出一卷丝绢,向空中一掷,挂在他们进来那条裂隙的门边。他指尖在空中虚划,丝绢下面的墨点延伸出六条细线,接着停在原处,不再上升。
随后他将一叠绣帕分发给散修们,帕子上正与绢布一样,呈现出分毫不差的墨迹图样。
戴晟言简意赅地讲了讲这东西的用法,它会将每一组探索者的足迹记录其上,判断一条路走不下去时,他们只需运使术法,便可在墨线的尽处打个结,标示出来。
谢真掂量了一下,这东西看似简单,其中应该用了不少昂贵原料,附着的术法也十分精巧,可见衡文书院下了不少功夫。
他还留意到,这些散修要么是独身一人,要么是两三人结伴,刚好分出六组,这应该也在计划之中。霍清源与那两个披斗篷的人则不算在其内。
如此,万事俱备。
在众人的注视下,城主深吸一口气,拿过侍女递过来的匕首,在自己举起的手臂上用力一划。
这一刀没什么花巧,实实在在地砍了个大口子,谢真也被她这股狠劲惊了一下。鲜血飞溅,她痛得五官扭曲,把匕首往地上一抛,用手蘸着血,涂在墙壁上的刮痕中。
侍女立刻拿着药布上来盖住她的手臂,但短短的一瞬中,谢真仍然看到她的手上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光是看到的,就有不下四五条伤痕。
石室中寂静了片刻,随后骤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下一刻,那六面歪斜的墙壁犹如沙土一样风化剥落,坍塌般地现出可容一人通过的空洞。石屑簌簌洒落,洞口边缘又如犬牙交错,内里更是仿佛深不见底,在灯火照亮的尺许方寸以外,只剩下无尽的幽暗。
在众人都神色各异地盯着这些门看时,长明已经毫不犹豫地选了扇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其他人:“……”
这二话不说就是冲的气势,怎么说,实在是有点愣头青……
等到看到这人的同伴也没有半点迟疑,举步跟上时,他们甚至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瞻前顾后了。不用戴晟多说,他们也逐一走了进去,消失在黑暗中。
*
甫一踏上暗道,脚下那粗糙的触感便提醒他们,这里并非是人力修建的道路,而是山洞之中。
山壁逼仄,走起来也不算很舒服,但他们的步伐也未曾慢下来。一进门,刚走了几步,前面就是一个转弯。
这时身后的亮光已经极其微弱,谢真还能差不多看清,再向前估计就不行了。他正想取出一张明月灯的阵符,那边长明已经唤出了一小团火光,飞过他自己的肩膀,悬在谢真面前。
火光橙红,色泽十分讨人喜欢,好似一只橘子,边缘跳跃的火焰又有些毛蓬蓬的。以前常见长明玩火的谢真不禁微笑,伸手托住火光,只觉掌心中一阵温热。
接着,火光忽然在他手中变幻成一朵花苞灯,模样特别眼熟,刚还见过没多久。
谢真:“……”
他一把抓住这团火,往长明的后背上丢了过去。还没碰到,火光便一分两束,左右迸散开来,重新聚合成一只雀鸟的模样,绕着他飞旋来去,最后停在他手上,乖乖躺下不动了。
谢真:“专心看路,别玩了!”
有些人看着一本正经,捏起小胖鸟来怎么比谁都熟练。
“路有什么可看的。”长明在前面说,“什么暗门,密道,只有一个入口,每日都会改变方位……说得似模似样的,但你能相信这样庞大的机关真能存续六百年之久依然运转如初?”
谢真噎了一下,旋即纳闷道:“你是说,这其中有仙门手段?可我没有看出术法的迹象啊。”
说着他就想再去摸一下岩壁,不防长明忽然侧过身,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没让他碰上去。
接着他松开手道:“我看还是别碰为好。”
谢真:“这山石有什么凶险?”
他举起手中装死的小鸟灯,上去照了照,实在也看不出哪里不对。长明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边道:“若我猜得没错,不是凶险,而是让人讨厌。还记得刚才那个有七面的石室么?”
“现在想来,歪的有点不同寻常。”谢真忽然醒悟,“说是七面,其实更像是个八角的房间,被削掉了一个角吧?”
他们进来的裂隙位于一面短墙上,因而觉得房间左右不均,格外怪异。可假如排除那些歪斜的尺寸,把最长的那面墙补齐,形状便会大致回归一个平常的八角。
而长明选的这条路,正是最长的墙上那扇门。
“八角缺一,是种早已失传的布阵法门。”长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此处并非阵法,仅仅参照了图案。临琅古国的年月,有一种建造法式正是八角缺一,由来已不可考,但就如同缺角是阵法的阵眼一般,依照这法门挖出来的屋子,缺角也常常就是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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