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幽魑玄魅得真如（1/2）

今晚，我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我迎着猎猎海风，独自站在高耸入云的倚天崖上。我脚下的石壁陡然如削，高有千寻，使得八功德游戏海上入夜后的惊涛骇浪之声都似乎十分遥远，让我能够静静地望着远处一片海天如墨，天边只有一钩残月，仿佛是暗夜里的一抹冷笑。

我原本可以什么都不想。因为我是水无昔。

无昔，并不是没有过往，而是已经想不起过往。既然不用回想过往，那未来呢？未来是不必想，谁知道水无昔明天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什么都不想，也未必会心如止水，更不会心有所安。

按说在我娘眼皮子底下偷拿秘笈以及偷偷修炼那本秘笈上所载的秘术，实在是比刀头舔血还危险的事情，可近来我才发现，只有在偷偷练功的时候，才是我略能心安的一时半刻。因为只有练功才能让我这无望的生命里生出一点指望，只有练功才能让我从无时无刻不缠绕在内心里的恐惧中暂时逃离。我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就已然断绝了自己的所有退路，哪怕豁出性命去，也必须日以继夜地拼力练功。我还能撑住，虽然到如今也只才勉强冲过了第四重，但我水无昔要做成的事情，上天也得给我让路。

只是，我还是低估了她。

就像在我身体虚弱之时一样，在我不惜一切练功的时候，她又乘虚而入了。

她会在我昏倒的时候，将我丢入一个梦境，甚至趁我累极虚弱之时，她也会在我眼前展开一个幻境，虽然不管我在梦境或是幻境之中看到了什么，当我彻底清醒过来，我就什么也记不得。可那些影像却在我胸口里留下一阵仿佛是一颗心被抓揉撕烂后的疼痛，疼得我几乎不能呼吸。更可怕的，是脸颊旁那一大片泪痕。

今天，我又一身大汗地醒来，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捂着心口上那一大片伤疤，伤疤后面的一颗心，仿佛被剜出来踩烂了一般地疼。不同往日的，是今天我竟然还记得刚才在梦里的最后一个刹那：是罗崇恩！他正手持着一串青莹莹的玉链朝我走来，在那玉链的端头上，一只小巧的锋利银钩，森森闪出瘆人的白光……而我则被捆住不能动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风儿，我知道是你。

你最好乖乖沉睡，不要醒来给我添麻烦，你的记忆和你的懦弱都会害死我。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世上，谁要是不让我活下去，我就先送她去死！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她碎尸万段！让她永远滚下十八层地狱去！

因为我是水无昔。

突然间，暗夜里急略过一只黑色的海鸟，在空中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夜啼。

我被惊得陡然便是一个激灵：不，此时此刻，还有比那个风儿更火烧眉毛的事情！必须得赶紧出手解决。

昨日费不嗔传来其弟费不忧的密报，说是那个该死的金不换竟然不受约定，带着弟弟金如隽偷偷潜回了中原，似乎是正想与莫三友的人暗中联络。虽然费不嗔已经派费不忧带着高藏沿路赶去，务必要结果了那一对言而无信的姐弟，可我终究还是无法放心。若是被水盈得知了我与金家交易的半点蛛丝马迹……那可就真的一切就都完了。

恐惧，让我的心如同被戳得千疮百孔之后，又被悬在红莲业火上悬悬灼烤，不知何时就要落入那炼狱的烈焰之中，比痛苦和难过更教人揪心挠肝，更让人坐立难安。可我还必须提防身边的所有人，决计不能表露出半分半毫，包括费不嗔在内。

如今我很是后悔。当初就应该在拿到秘笈之后，管他什么与金凌云的约定，直接将所有知情人一概解决干净，如今又怎会如此煎熬？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死人才最牢靠。若是不能让不该活着的人变成死人，那么，我自己就得变成死人，甚至比死人更加凄惨。

想明白了这些，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对着黑沉沉的无边暗夜，轻轻展开双臂，让猎猎海风吹起我的衣袂，仿佛我真的是一只鹰隼，御风飞起，直冲天际。最终，我就化作了这一片广阔无垠的海天如墨，天边那一钩残月，正是我的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