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八(1/2)
地面上的影子一顿, 霎时分开成为三个。影子的背后袭上一片薄薄的剑刃,落下来不过是一丝细线。
沉闷的滚动声响过屋脊,接着便是麻袋砸在地上的扑扑声。
伙计心里犯嘀咕, 紧咬嘴唇, 搓了搓冷得有点发麻的上臂。这时他肩头被拍了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康里布达背着一只大麻袋。
伙计骇得微微张大了嘴,瞳孔剧震。
康里布达一个警告的眼神。
伙计心里头猛跳,嗫嚅道:“这边、这边, 还几步就到了。”
伙计没有撒谎,没走到两条街, 面前就有一排货栈, 对街的一排都是门, 看不出里头有人没人。伙计正要走时, 康里布达叫住他。
那伙计浑身一抖, 唯唯诺诺地转过身来。
“多谢了,我替京师的贵人办事, 奉的是大公主驸马爷的命令,不便多言。此人从和林一路追踪我到此, 不得不顺手收拾了, 否则要带累小哥。”
伙计快吓哭了,连忙作揖:“小的知道,小的绝不乱说,从今日起,小的就是个哑巴。”
“嗯, 庆阳府有我不少兄弟, 他们个个身手都在我之上。”说到这里, 康里布达让那伙计走了。
伙计东倒西歪地走远,拐进来时的另一条岔路。
康里布达先左右看看,把麻袋靠在屋檐下,提气跃上靠墙的板车,双手十指攀住屋檐,一个金钩,两脚漂亮地倒挂上了房顶,他身上的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从房顶朝各个方向近处的巷道中看了一遍,灵活地翻下房来。康里布达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到货栈入口。
也许可以直接翻|墙进去。很快,康里布达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唯一稍有点熟悉的暗门人物,是穆玄苍,二人虽没有交过手,当日穆华林骤然翻脸,突袭父亲,穆玄苍动起手来快如流星,他的武功不弱。如果暗门的水平都同穆玄苍相去不远,超过十人围攻,自己便会十分吃力了。兀颜术在时,康里布达甚少见他动手,偶然有一次两人联手退敌,康里布达只觉兀颜术也是个中高手,深不可测,听到兀颜术死讯时,康里布达也有过怀疑,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杀了?
康里布达敲了两次门,正在犹豫是否破门,早知道刚才不动手,抓了个人,反倒不好行动了。
“谁?”一个老迈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开门刹那,烛光晃在康里布达脸上。
康里布达眯起一只眼,以手遮了一下。
开门人是个老头,怀疑地打量康里布达递过的图纸,咳嗽两声,道:“等着。”他转身时,康里布达才看清是个驼背。
这是暗门的货栈?康里布达有点怀疑起来,驼背的老者看上去实在不像有功夫在身的人。
康里布达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听见门里有脚步时,他睁开眼,放下屈起的一条腿。
“进来吧。”还是那驼背老头,他侧身让康里布达入内,看见他把个麻袋扛在肩头,并未询问。
康里布达看着老者慢条斯理地插上门闩,挂上一把锁,他的动作缓慢。
康里布达心想: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暗门的铺面,普通人不会硬闯,真要硬闯的人那就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然也不会走门了。
老头给康里布达安排了一间房,推开门时,内里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气味。
忍耐了一晚上的康里布达终于开口道:“不是该有什么人来见我吗?”
老头半秃的眉毛皱了皱,一手圈在耳畔,摆了一下手。
好家伙,还是个聋子。康里布达没办法了,只得挥手让老头出去,他还不如回客店去住,好歹地方干净。康里布达一时有点进退两难,只因他刚抓的这个人,带回客店必然会让人发现,很可能会惊动官府,那就不好办了。
康里布达拉过来两张板凳,他屁股下还坐着一张。康里布达放倒一张凳,脚踩在凳腿上,解开了一圈一圈紧扎在袋口的粗麻绳。
房里的灯不够亮,康里布达找了半天,终于在窗台下找到一盏蒙尘的豆油灯,他面无表情地从床边地上找了根秸秆,挑去油灯里的浮尘,借老头留下的蜡烛点燃这盏灯。
麻袋里的人早已被康里布达打晕,只能任凭他把脸扳来扳去。康里布达眉头皱了起来,烛光混着灯光,照得那人一脸发黄。
他抓的这个人,五官眉目轮廓深邃,络腮胡子占了半张脸,显然是胡人。胡人不代表什么,康里布达把袋子从他身上扒下来,在胡人身上来回摸了摸,摸出来一块银牌。
旁人见了,只会以为是胡人佩的装饰,那是一面有阴刻西番莲纹的银牌,另一面是一只大雁。
这种令牌康里布达认识,胡坊下属的落雁坊中凡有级别的首领都有佩戴。
银牌当啷一声被康里布达丢在桌上,他把胡人的领口拉紧,搬起人来,放到榻上去。
康里布达重新把剑拿上,麻袋叠起来拴在腰间,正要出门去寻个货栈里管事的问问,他突然又折回来,看了一眼胡人,这次康里布达确定了,他不认识这个胡人,康里布达抽出剑来比划了两下,放弃地归剑入鞘。他翻身下床,开门出去,院子里没有人。
康里布达找了找,通往后院的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康里布达侧身闪进门里,经过一段完全的黑暗,新鲜的气流涌入甬道,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什么人……”一人光着膀子拉开房门,高荣珪一只手还在抓脖子,他睡得正香,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
高荣珪的眼神几乎立刻就不对了。他揉了两下眼,抬手就是两耳光,打得啪啪作响。
“是我。”康里布达耳朵里短暂地嗡了一声,这时看不下去了,上去推高荣珪一把,“去房间里说。”
高荣珪的榻上还有一个人,高荣珪推醒同伴,让他另外找地方去睡觉。
“怎么回事?”
高荣珪示意他别问了,拿起一堆衣服,看也不看到底是谁的,塞到那人怀里,把人推出门了。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
“沈书的安排,让你我在这里见面,他以为我缺人,会带你去甘州。”康里布达抱起手臂,打量一片凌乱的床铺,“这么快便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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