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七(1/2)
这正是他们现在经常做的,纪逐鸢没有详细告诉他晏归符是怎么离开军营,他从不解释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沈书也从来没想过要告诉纪逐鸢去和阳的路上遇到了绑架,左司尉的威胁,以及那两个蒙古杀手再度现身。
“那我再考虑一天。”沈书迟疑道。
“不用,我决定了。”纪逐鸢说。
沈书警惕地看着他,紧张地往外推了一下纪逐鸢。
“可能我就不去了,你现在不需要身体力行。”沈书不想明天去元帅府里被朱文忠问用不用给他的坐席上增加一个厚垫子。
“我决定带你一起去。”
沈书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在会让沈书遇到危险的问题上,纪逐鸢总是很容易生气,而且绝不让步,哪怕沈书不跟他说话也不肯妥协,宁肯事后再去厨房偷几个鸡蛋,挨一顿打,做点寒酸的好吃的讨好沈书。
“如果你就在我身边,我都保护不好你,那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更保护不好你。”
“嗯。”沈书结巴道,“你知道、知道就好。”
“与其让你在家骂我为什么还不给你写信,还是把你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这样当面你如果有气,尽管可以揍我。”
“我现在就想揍你。”沈书身上出了汗,而且想亲一下纪逐鸢,也许可以翻到他哥身上去。
“那你揍吧。”纪逐鸢抓起沈书放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分开他的手指。
一个时辰后,纪逐鸢睡着了,沈书反而没有什么睡意。沈书睁着眼睛发了会呆,翻了个身,睡梦中纪逐鸢仍从他身后抱上来,把头搁在沈书的肩窝里沉沉地安睡。
清晨,沈书只穿了一件单衣,连连眨眼,微张大了嘴,又揉了两下眼睛。
“师、师父,您、你……”
穆华林食指朝廊下西侧指了指。
“我去黄老九那下一盘棋。”穆华林的视线在沈书脖子上停留了一下,转身走了。
沈书跳着脚把裤子扯上腰间,脱了被汗水完全浸湿的单衣,换上一身干净的,外袍扎紧,对着镜子将领子尽量扯得高过脖子上的一个红痕。临出门,沈书跳到床上,扯过自己的枕头,用力按在纪逐鸢的脸上,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
纪逐鸢抱住枕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穆华林来得太早,沈书还得去元帅府,只得让人先把早饭摆出来。
“你上课还要一会,我骑马带你过去,不用吃这么急。”穆华林说。
“我以为您不来了。”沈书本来让穆华林昨天过来,昨晚又只顾着跟纪逐鸢斗气,压根把这事情忘了。
穆华林解释道:“昨天一整日都在当值,睡了两个时辰,朱元璋叫我过去说话。”
沈书和穆华林坐在厨房里的小桌边吃饭,厨房里没有留人服侍。沈书平日里早饭都不用人服侍,只是有时会叫小厮们一起吃。
无人处穆华林不称朱元璋是“主公”。而沈书早已发现,就是在穆华林称朱元璋是“元帅”时,他的语气中也没有半点恭敬之意。
沈书心想,穆华林当值一整日,那就是夜间方被朱元璋召唤去说话。朱元璋似乎很信任穆华林,以他多疑的本性,这么信任一个蒙古人,是因为穆华林救过他几次性命吗?
作为天下之主最亲近的宿卫,朱元璋离当皇帝中间还差着张士诚、徐寿辉、刘福通、方国珍,以及不计其数散落在各地的小支武装头目,饶是如此,每天被穆华林保护,也算享受到了君主的待遇。
沈书仍有一点好奇。
穆华林不喜欢吃葱油饼,盛了一碗肉汤,一手按在膝头,说:“常州的疫情让他无法安眠,他不想让即将临盆的妻子也睡不好,最近时常夜里找我说话。”穆华林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端详沈书的脸。
第一缕晨光照进窗户,沈书脸上充满了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嘴唇红润,眉宇间已渐有了文士沉稳的气质。就是脸太年轻了些,显得过于俊秀,难免令人轻视他的年纪和体格。
“最近练武了吗?”穆华林问。
“每天都练。”也许因为吃饭的时候不容易紧张起来,这和沈书想象中的见面不太一样,随着被扯进暗门更深的秘密,沈书内心深处有点怕同穆华林单独会面。肉汤和葱油饼的香味令沈书感到放松,实际上沈书也察觉到,穆华林成熟、稳重、富于经验,甚至他复杂的身份,都让沈书这样年纪的少年容易产生崇拜。
每当穆华林流露出少许关心,沈书便像是被摸了头的狗,舒服得想要闭起眼睛。
“骑马要抓紧练,你常去铸造局,可以改为骑马去。”穆华林说,“什么时候把也图娜叫过来。”
沈书心里一跳。
穆华林:“不是要让她给她父亲写一封信?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承诺信拟好了没有?”
沈书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答道:“正是要让师父今夜再来,我不知道也图娜住在什么地方,你们二人一起过来,我看着她誊抄。把信交给暗门的人去送,会很快,一定能赶在康里布达之前把信送到他父亲手里。”
穆华林道:“需对也图娜开诚布公,这要你想办法说服她。”
沈书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图娜从未表现出对传国玉玺有企图,而且,她乐于帮助康里布达。
“不要因为她是女人,就低估她。你知道沙漠里的毒蛇都有什么特性?”
沈书没有到过沙漠,自然也不会知道。
穆华林:“他们天生就会以与生存环境相同颜色甚至质地的鳞片伪装,也图娜会有这个外号,绝不是徒有虚名。”穆华林顿了顿,端详沈书,现出思索的神色,突然又说,“不过也许她会帮助你。”
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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