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忠两难（1/2）

第174章：成忠两难

叶有华并没有准备要跟塘西叶家那边如何相认之类的事情, 这都多少年了，他也已经是从当年彷徨不安的小小孩子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以往都不焦急，这一会也不是焦急的时候。

荣亮这一回的嘴巴还是挺稳，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跟哪个说出去。

至于刘立雨，他当时是在车上, 并没有听到那一场对话，他只是知道叶有华的心情不怎么开心。别的, 都是不知道的。

既然时候不是正确的时候, 叶有华也就把这一件事情给丢到了一边。

卡车先慢慢地运营着，天然喷泉的规律还在摸索着，田地里的事情也开始多了起来, 又有沈措还是很好心地给叶有华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今年还是正常地进行招生的。

所以事情多着呢，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塘西叶家看一看了。

对于招生的事情，老门山的有些前几年还很期待此事的社员们已经不那么上心了，等了一年又一年, 大多数人的工作都已经是稳定了，这年头不上大学的还是比较多的，大家的心思也没有就都放在了这一件事情上面。

倒是知青院那边，第一批的陈元嘉陈纾婉兄妹照样是没有任何的动静，但是第二批的四个人都是很期盼此事的。

等叶有华收到了公社的通知，只跟大家一说事情, 这几个就把自己的名字给报了上来。

叶有华在这件事情上开证明之类的已经是做得很熟悉了, 把资料准备好, 就给送到了公社去了。

公社的周干部特意跟叶有华说了一句，“这个推荐读大学一直都是提倡说给知识青年们机会的。上一回楚南被录取的知识青年不多，今年上头特意是提醒了这件事情，叫我们注意推荐人的身份。我看这一回，咱们农村的社员们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那其他的人资料交是不交呢？”叶有华看着自己带过来的资料，四个知识青年，三个老门山本地的社员。

周干部还是把资料给接了下来，“也不能不给咱们农村社员们机会，都给上来吧。反正最终结果不是咱们这边定的。”

“你们这一回这么少的人？”周干部一看这才七份资料，上一回那可是厚厚地一叠啊。

叶有华也很是能理解的，“大家这几年工作也差不多是稳定了。如果上的大学不大好的话，又或者是进不了机关单位，回来怕还是要进工厂呢。”而现在的工厂最讲究的还是年资这一点，学历这一块，相比较起来倒是没有年资那么更加地重要了。而且，想入选就要是未婚的，再等上几年，大家的年纪就越发地大了。再是晚婚晚育，也是应该结婚的年纪了。

“也是。”周干部心里一想就觉得这上大学相较于那些工作已经稳定的人来说，这个大学不上怕也是不会怎么遗憾了。“这一回你们这边要不要加急把递交资料上去？”

叶有华上回想加急还是因为成忠在其中，这一回，哪个他在意的都不在里头，他也就不焦急了，“听公社的安排吧。”

资料交上去了，叶有华也就只等着通知下来了，这件事情也就没有一直盯着了。

老门山的早稻收割时间比别处是要早一些的，进了六月中旬之后也就得开始忙碌这件事情了。

老门山这边提前收割早稻，门山小学可以按着老门山收割早稻的时间来放农忙假，但是桥南中学那边却不是按照老门山的早稻收割时间来放假的。

因此，素瑶跟成义只能跟学校请假回来帮忙，成智跟小素玥则是学校没有上课了。

因着小成信的年纪还太小，小素玥也不算太大年纪，朱娇娇就让小素玥留在家里照看小成信。

云雾山水库那边今年农忙照样是没准备要给青壮劳力们放假的，听说现在的工期越发地紧张了。

七一年开工的时候就提出来了说是要三年时间给完工的，后来呢，又再次提倡要加深工业学大庆精神，云雾山水库工程就变成了要在三年以内完工。

需要的人数一再地增加了不说，就是农忙假也不给放了。

老门山好歹是经历过当年门山水库的工程的，当年一边修水库一边蔬菜大棚种起来还一边开始做买卖，事情一堆一堆的，照样是忙过来了。

老门山是提前收割早稻，原本也能去跟隔壁大队的社员进行换工的。不过大家知道，老门山的水稻不光是提前收割，就是产量也不一般。之前明明跟大家说是大颗穗的缘由，还没几个相信的，因此大家不大乐意叫别人过来问东问西了。

因此一个个地哪怕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也要死命地自己撑着来做事情。

有些社员就说了，老门山的一场农忙下来，整个人焉巴巴的都好像是老了几岁一样的。

把早稻收割了，晚稻秧苗下了田了。也已经是七月份了。按说七月份成忠也就差不多应该要放假了，不过成忠打电话回来说了，他学校里有些事情要帮忙，晚几天回来。

周边生产队各处的早稻收割也差不多要开始了，而老门山则是准备着要给粮站交公粮了。

老门山的社员们农忙结束之后歇了几天时间，也就又开始忙碌了，整理出来了所有需要上缴的公粮，一包一包地用麻袋装起来然后堆放在卡车里和牛车上。

“这辆卡车还是不够咱们装东西的。”大家看着塞得满满的卡车，又看着牛车上也堆得满满的麻袋，好生遗憾。

遗憾也没有办法，卡车装不下的那些还是得用牛车来送去粮站。

卡车领着一队牛车去交公粮，看起来也确实是有一点别扭。

一路过去，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看了哈哈大笑之余还是挺羡慕的。

同样都是山窝窝里，老门山还是贴着深山里呢，怎么老门山就是能够发展得这么好呢。

大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人家老门山的大队长有能耐呗。不然，大家一样的劳作，一样的辛苦，怎么别人就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这就是有能耐人带队的优势了。不过这样的话也不好就这样感慨出来的，毕竟是肯定会得罪队里的干部的。大家目送一眼车队，又埋头劳作了。

周干部知道老门山近些年几乎是年年都要提前交公粮的，粮站离公社也不远，他在公社远远地看到一队车子下来了，也就过来看了看。

顺便还跟叶有华说了一件事情，“我也是听来的消息，听说这一回能去上大学的，除了城里人也就是知识青年入选了。农村里出身的基本上没有了，一百个里头能有一两个都难得了。”

“这消息是真的么？”叶有华没想到今年情势如此地大逆转了，“只是今年的情况特殊呢还是往后也要这样了？那农村里的子弟还有什么出路呢？”

叶有华是听妻子说过有高考的，可是，这事情也就是妻子的机缘特殊能知道这事的。别个不知道这事的，对人生怕是都要绝望了吧？

周干部苦笑了一下，也叹息了一声，“能有什么办法？其实，咱们楚南还是挺好的，你看哪个学校里的高中都还好好地开着呢。我听说，有些地方的学校都是没有高中的，一律都是只到初中的。”

别的地方，下乡的知识青年都分什么老三届新三届的，那几年的时光开始了之后，除了在读的高中生还提早毕业了，以后再没有了高中生。

这事叶有华隐约是有些知道一些的，楚南在学校这一块不知道当初的当权者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并没有严格处置了此事，所以楚南的学校一直都是有高中的。

别的地方，离得近的楚昌听说高中生就很值钱的，昭州那边，听说陈元嘉陈纾婉是高中生也是挺了不得的。

“这事我看也不是假的。没见着统一发下来的招生要求上面也说了，初中及以上的同等学历就可以报名。”要求这么低，大抵也是因为学校不怎么开高中了吧。

周干部也就是特意过来跟叶有华说一下招生情况这件事情的。要说他这样一个公社干部，这样主动地来跟下头一个生产大队的队长报个信，好似有些不太合适。

但周干部也是有一些想法的，这样的日子越过，他就越有一些感觉，目前的这种日子肯定只能是一时的。

没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将来肯定还是得发展的，他自然是不知道什么将来会什么以经济作为政绩，但是，至少是肯定要发展的。在别个国家都在好好发展的时候，咱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

对于叶有华把老门山一点一滴地发展起来这件事情，作为在老门山长驻了几年时间的周干部最是清楚的，说不得，将来桥湾想要发展起来，还得看这位老门山的大队长是如何行事的呢。

叶有华不知道周干部有这么多的想法，他诚挚地跟周干部道了谢，谢谢他特意送过来的消息。

别管他关注不关注这个消息，周干部确实是一片好心。

交完公粮，把条子收了，大家就准备回老门山了。

桥湾公社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好逛的了，以前还能热闹地开集市，大家能逛一逛集市，互通一下有无，现在，不成了。桥湾供销社大是大，可惜大家都没有供应票，越看越心塞。因此大家没想着耽搁，收拾收拾牛车跟麻袋，也就待要出发了。

新学了开车技术的刘有生就要求这一回他来开车。这事大家也没跟他抢。

只不过看着刘有生，大家都觉得他有些作，先是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又整了整衣服，还改了改坐姿，一系列的动作之后，这才准备发动车子。

大家耐着性子等着呢，才听动静是打了火了，猛地一下又停了下来。

“有生哥，你做什么呢？”一旁的一个小年轻不悦地问了一句。

刘有生来不及回他的话了，他冲外头喊了一声，“成忠，成忠，这边，这边。”

“咦？是成忠回来了么？不过，成忠怎么在这后头啊？”大家连忙探出头往后头看。

大家一眼看过去，果然是成忠，背着一个大背包，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正慢慢地往这边走着呢。

刘有生这边打招呼成忠也是听到了的，他定睛一看就连忙快步跑了过来，“有生哥，这么巧啊？”

老门山买了大卡车成忠是知道的，家里寄过去的信里有写嘛。

他为老门山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太过高调了。他这一回之所以没有在火车站往家里打电话也是怕大家起了性要去县城里接他。

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桥湾公社这边遇上了。

叶有华听到动静也跳下了车厢过去接成忠，“怎么走着回来了？”

“我在县城是搭了客车回来的。那边往下的一个坡道上，车子突然间熄火故障了，我想着也没有多远就到小山坪路口了，就干脆不等修车的来自己走路过来了。”成忠把手里的包递给父亲。

一边打量着大卡车，“爹，这是咱们老门山买回来的二手卡车吗？这车看起来还挺新的啊。”

“就是咱们买的二手车，大家好好给打理了一下。”叶有华把手里的包给扔到车厢里，又把成忠背着的背包也扔进了车子里。

刘有生跑过来拉着成忠，叫他去坐前头，“成忠，既然碰上了你也来开开车试试呗。”

成忠有些跃跃欲试，他看了看父亲，叶有华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成忠可可以去试一试。

“有生哥，我们来教成忠开车吧。”见刘有生想教成忠，其他几个人连忙就过来说了一句。

刘有生才学的开车，有些发怯，也没有抢，就让开了。

于是成忠就晃晃悠悠地把大卡车开回了老门山。

把车子停到老门山的大晒谷坪，成忠也松了口气，可算是平安到达了。

对于大家夸他跟他父亲一样开车这事一学就会，他面带微笑，又有些诧异，没想到爹爹也学开车了啊。这事，他倒是没有听说呢。

今天大家去送公粮还又搬运粮袋做重体力活了，哪怕是这会离下工还有点时间，叶有华也叫大家各自归家去休息，今天就不用去上工了。

等大家应了这话，叶有华才拎了成忠的包一起回家，“怎么也不跟家里打个电话？刚好队里买了大卡车，能去县城里接你呢。”

“卡车进城太张扬了，不大好。”成忠摇了摇头，“家里大家都还好吧？”

叶有华示意儿子走前头，“大家都挺好的，你阿公阿婆你叔爷爷还有你姆妈身体健旺，你大姐年后还没有打电话回来，不过，你二姐带的毕业班成绩虽然还没有出来，但是听说大家都感觉考得挺好的。”

“素瑶跟成义升了高中之后学习成绩也挺好的。成智都收到了厚厚一叠的奖状了。”叶有华说起成智的奖状也笑了，“他特意跟你阿公求了一个木箱子，专门用来放他的这些奖状。”

成忠能想象得出来成智那个臭屁的模样，“箱子大不大？看他以后能不能塞满吧。”

说着话就到了家门了，成忠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没变的模样。

“大家都去地里了。”屋子里大家都不在，叶有华回身掩上院门。

等成忠把东西随手放在了堂屋里，叶有华这才问儿子事情，“之前不是说学校里的有事情要晚点回来么？”从现在回来的时间来看，这也没晚多久。

“其实不是我们自己学校里的事情。”成忠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况悄声地把事情给说了，“就是隔壁学校里有进口一台新机器，是为了研制微型计算机买来的机器，有些功能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人在沈叔叔那边听说了我学的外语多又会修机器，就推荐我去试了一下。”

这一试，成忠就接触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了，虽然这台机器是很新很新的东西，但是成忠懂外语，又接触了很多别的机器，脑子也算是灵活，所以第一次接触还是感觉挺好的。

然后对方学校也因此看中了他的能力，领着他跟沈镇去试玩了一下进口回来的一台微型计算机，就说起来转学校转专业的事情。

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大，哪怕是沈叔叔，成忠也没法去请他给个建议。也怕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他就回家来想跟家里商量。

叶有华不大懂微型计算机这些新东西，就是朱娇娇，那也只是见过而已，见过的还是不知道进化了多少代的东西，现在的，说都没法说的。

“你自己觉得如何？”叶有华没法在这件事情上替成忠做决定。

这回的事情有些大，成忠也有些无法自己做决定，“学校是挺好的。就是专业，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出名的专业的，我去的话其实就跟在研究室做实验差不多的那种。这样的研究室想必是能一直走下去的。只是，我不确定将来还能不能去做老师。”能不能做老师简直就是成忠的死穴了。

“问过老师了么？”叶有华也是知道成忠的愿望的。

成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没好去问这事。”进研究室完全是不一样的待遇了，做老师的待遇自然是比不上的，那边要是听自己问这个，怕是要笑话他呢。对于做老师有执念的人恐怕也不多。

“这回能歇整个暑假吧？那这事咱们慢慢来。”叶有华看得出来，儿子还是有些心动的，“怎么选择还是要考虑你自己真正的想法的。”

成忠犹豫的其中一个点也是这个，“要是选定了，那就得赶紧去研究室开始做实验了。”这一看以后就是没有假期的样子。成忠想做老师其中的一个理由是觉得老师既轻闲还有就是假期也多。

“不急，这事咱们慢慢想。没有决定下来肯定也不会逼着你回去的。”叶有华没想到事情这么急，到底还是先宽慰了一句。

成忠点了点头，挽起了袖子，“爹，难得我回来，今晚上我做饭吧。”

叶有华听言有些惊讶地看了成忠一眼，点头应下来了。

叶有华有些许的明白了，成忠可能自己还觉得自己没有做下来什么决定。但是其实，看成忠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他心中已经是有所决定了。

成忠正在厨房里忙碌地时候，就听到院子里闹腾了起来，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伴着一声清脆地喊声传进了厨房来，“哥哥！”

成智扑了过来，成忠连忙抬起了手中的菜刀，“小心菜刀！小心菜刀！”

“哥哥！哥哥！”后边又传来了一声声的笑声，又有两个小小孩子扑了过来，成忠干脆把菜刀丢到一边，蹲下来一把把几个小小孩子搂得紧紧地，“看到菜刀没有啊，有菜刀也也扑过来？”

“哈哈哈，好痒，好痒……”小素玥跟小成信连忙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素玥跟小成信一点也没有因为几个月没见成忠了就怕生，蹭着成忠闹腾了好一会才安静了下来。

成忠准备继续切菜，叫他们避一边去，三个小家伙一个都不肯离开，“都好久没见哥哥了呢！”

没办法，成忠只得让他们靠着自己，切菜的事情也只能跟父亲求救，“爹爹，爹爹。”

叶有华进来就看到三个孩子缠成忠缠得紧紧的，不由得也是笑了，他没有责怪几个小孩子们，叫成忠让到一边去，“我来切菜吧，一会你来炒菜。”

“你们跟着哥哥去一边吧。”成忠一步一挪地把三个挂件一起带离了厨柜台面。

成智几个被成忠带着走路就觉得有趣极了，一起哈哈哈笑了起来，“哥哥再带着我们走一回，哥哥带再着我们走一回。”

折腾了好一会，玩过瘾了这才放了成忠去炒菜了，不过还是贴着成忠站在一旁的，“哥哥，这回你能在家里呆多久呀？”

“哥哥还要去学校啊？”

“哥哥，你带着小成信一起去吧。”

成忠一边炒菜一边安抚这三个小小孩子，成智还自告奋勇要帮忙试试菜的味道之类的，叶有华在灶洞那一边烧火，看着这几个小小孩子把成忠问得是满头大汗。好容易才把这一餐饭菜给做好了。

队里的下工铃声也响过了。今天大部分人上工的地方比较远，靠近碧水潭了，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不过下工回来的时候，朱娇娇几个还走在路上就已经听到了成忠回家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