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千鹤红雨（1/2）

“师父，我还有好好多多的问题……”

“别问了，你不是最不喜欢刨根问底、揪着过去不放的人吗？”

青樱:“可有很多事都不太通，疑惑多了，也憋屈啊！”

“可我也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啊……这么说吧，我说的话你也别太当真，其实大多的我也是胡乱扯蛋的，我说的或真，他们说的或假；他们说的或真，我说的或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非黑白、颠倒是非，合情有理也好，乱而无绪也罢，一切都已过去了，万事皆以成灰。走到这一步，就别在揪着过去了，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没啥好憋屈的！”

青樱的确还有很多很多的想不明白、解释不通的困惑，还有许许多多无厘头的问题，但是看着师父已经扬长而去、慢慢淹没于漫漫白雪中潇洒的背影，可能，这辈子，这些困惑是再也解不开了。既然解不开，那就把它打包起来，丢在这大雪中，来年春天，就让它和这春雪一起融化，永远消失了吧。

“师父，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我哥，请告诉他，我对他有过怨，但我……我们从未恨过他，告诉他……我们都很想他，无论身于何处，也望他能好好的……”

不知老头听见与否？唯余山河久久回音。

今日是元宵节，也是灯节。

“哎呀，青笑尘，这样子不太好吧？我好歹也是堂堂天君呢。”麒方仪看着偌大的、人潮涌动的、热闹非凡的、花灯浪漫的京都洛阳长街，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不过这摩拳擦掌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你为难啥呀？就是让你暂时灭掉这洛阳城的灯火而已，又不用了多久，一会儿就好。”青樱头也不看他，对着这长街在比划着什么。

“很为难吗？”只见一个女声庄严的咳嗽了一声，麒方仪立刻郑重道:“不为难，为难啥呀？亲家，还需要我们帮忙啥呢？”

青樱招招手道:“师姐，你，过来，我给你们说……”

洛阳古街客栈中，青羽和一群小孩子，还有一少年男女正在忙碌的制作花灯，地上，桌子上到处都是竹架，以及各种颜色的纸，还有不同颜色的蜡烛。

其中那个少年长相颇似独孤青羽。别看他年轻，这群小孩中，有几个就已经叫他爷爷了。那个女孩正是当今天君麒方仪和青将离的女儿麒青仪。

这位少年就是当年的团子呀，不过他现在名叫白纪双，同样改名的还有他姑姑家的朱缘圆，青樱给她取名白念红；青菁当年收的弟子白双生，他取名为白思青；他的那只小狐狸，取名白企，反正全都给人家改了名，甚至连姓也改了。

在几百年前，白纪双是青丘帝君，白念红是赤焰派掌门，白思青则为青云掌门，白企是金陵阁阁主，不过时过境迁，他们也早已飞升成神，而今也只是供奉在庙堂之中，食人间“烟火”的尊尊神像、人们口中神乎其神的神仙罢了。

白纪双比谁都清楚，其实他还能活着，都是大伯的功劳。当年爹爹和娘亲相继殉情后，凝魂灯被大伯所拾，之后近乎千余年来，一直都是他在用灵力给自己温养魂魄，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如今的白纪双了。

白念红，当年在烽烟战火中，青岸赶到的时候他的姐姐、姐夫已经双双身陨，就只留一个在无数死尸中哭泣的小女孩。后来青岸把她带走，并且藏起来，之后她才能活下来。

当年在那场大战中，当青菁陨身后，十里桃林，落花如雨，足足下了几个时辰才下尽。看着十里桃林渐渐干枯颓败的枝蔓，以及地上厚厚的枯萎发黄花瓣，青樱一时没忍住，差点就自杀了，也就在里，当他看到缓缓向他走来的、已经和自己一样高，模样像极了青菁的团子后，他才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白纪双听见通灵鹤的消息后，来到青羽的身边，把他手中还没做完的灯笼轻轻的拿开，牵起他的手神秘的说道:“小叔叔，应该到放灯的时间了，我们出去吧。”

他叫独孤青羽为小叔叔，因为他当着他的面也叫青樱为小叔叔。

其实见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的人叫自己叔叔，青羽倒是挺习惯的，因为他身份有些特殊，小爷爷都已经有人在叫了，但是对于陌生人，他起先还是有些拘谨，但这因为青樱的缘故，他也就只能勉强接受了。

也不知道这位青公子用的是什么手段，我们堂堂的大将军不到两月竟被他给收了。

是到了放灯的时间了。青羽原本以为外面会有多么的热闹呢，可一出来，偌大的洛阳古城，长日里的百万人口，车水马龙、昼夜不息，可怎的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渺渺无边际的黑暗中？如此多的人口，竟也能这般安静的出奇？深山草地里的深夜时，尚且也是蛙声虫鸣，何况这么大一座都城？遗世之明月，浩浩悬空，湛青色的天幕上，疏星寥寥，更显得天地过于安静了。青羽觉得太过怪异，他正想要问白纪双原因时，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正在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却见从四面八方，无数的高楼缝隙之中，缓缓的飘起了数已百万计的红色千纸鹤，仿佛满天飘飖的羽毛，瞬间就把这座古城了；百里长街顷刻被包裹在了一片浩瀚壮阔的红色海洋之中。在这时候，从四面八方处才想起了人们沸腾喧闹的狂欢惊叹之声。

青羽站在楼阁上，这时他能顺手就揪住一只红鹤，发现里面有字，只见上面寥寥写道:“今日是我等你的四万六千三百零二十一日。今日，奈何桥上一共走过了二十二个人，七个男的，十五个女的，他们中有几个人怎么也不肯喝孟婆汤，他们肯定也有什么人或则事不愿意忘掉吧？其实孟婆汤味道不错，我每天都当水喝……还是不见你，我好想你……”

他又揪住一个，上面道:“今天是我等你的三万八千二百年零十七日。今日，我们的儿子结婚了，新娘，你一定会很满意，他是麒方仪和师姐的女儿，大方有礼、温柔端庄，一点也没遗传他俩的缺点……院子中的‘归鹤吟’味道很是浓郁香甜，可是这娃只喝一点就醉了，醉了就一直哭……还是不见你，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第一百零一日，今日我终于帮红楚解除了地狱之禁，她终于和白辛一起去投胎轮回了。她们的确投胎在了一户普通却还算殷实的人家，只是红楚还是妹妹……哈哈，有些事可真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的，任凭你怎么努力也改变了呢……改变不了……你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还是不见你，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团子有女儿了，叫小望归，望君何时归……那你何时归呢？她真的很可爱，比当初的团子还要可爱，你要回来看看呀，孩子拔高快，她很快就会长大了的，你说你很喜欢小孩的……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

青羽手里紧紧握住一只，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就不敢再往下看了。不知何时无声的眼泪已经悄然湿透了他的脸颊。他虽然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对青樱给他说的一堆毫无道理的话，现在却是都信了。

那日青樱诓骗青羽说自己无家可归，他便把青樱暂时带回青云，可是之后青樱就开始对他死缠烂打起来，还说什么他们俩本就是夫妻，有过几段的情缘等等一堆荒诞无稽之缪言，可是后来在听完青菁和青樱的故事后，他虽没有相信，却也被感动了，可是今日亲眼目睹了这盛大的鹤雨，就突然有了什么东西，好似雪一般，慢慢的落在他的肌肤上，慢慢的浸入到了他的心上去，淋湿了他心底的一层灰尘，虽然还是没能看透灰尘下到底藏着什么，但是好像……自己略略有些痕迹可寻了。

“师尊！”

青羽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年，现在在朦胧的记忆中，这位少年的轮廓好一直没有变过:尖尖的小虎牙，浅绿色的眸子，一笑便会湾成月牙形，甜甜的笑容，治愈心灵、令人融化、会扫清你心底的所有尘埃……

“阿……樱？”独孤青羽自觉地、缓慢的、生涩的、极其拗口的说出了这两个字，两个他很陌生，却已经慢慢闯进他心里的字。

青樱没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