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1/2）

遇晚舟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看到疯狂在她眼里翻腾，看得他脸上“咯吱”地响，就如一只狰狞的小兽，蛰伏多年，想要撕碎阻挡在她面前的一切。

三十多年前，妖魔入侵，碧冥世家损失惨重。当时，碧冥派出多名精英弟子，不料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而十几岁的他，因为资质过于平庸，被迫留在云渺川，方得以保存血脉，继任家主之位。

当他掌管家族之时，族内有能之士，要么已经身亡，要么已经年迈，只余一点薄力。碧冥世家日薄西山，依靠名门剩存的威望，支撑不了多久。

他天生仙根缺失，平庸无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碧冥世家迟早要在他的手上衰落。若百年家族真的断送在他手里，上愧对于列祖列宗，下有歉于子孙后代。

于是他作出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决定。

碧冥家族之内有一个世代相传的秘密，若以双生子中的一人之魂，生祭镇派法宝“弧光斩”，便可练成妖刀。拿着妖刀的另一人，将获得超越自身更多的力量。

这就是碧冥世家的秘术——“魂缚”。

为了能完成魂缚，他到一个以双生子著称的古老村落，娶了一个质朴美丽的姑娘为妻。幸运的是，生出一对双生儿女。

遇绮沙灵力惊人，百年难遇，人人称羡；而她的哥哥，却和他一样，天生仙根缺失，平庸无奇，无法修炼道术。

那个孩子，从出生便不被世人所知，整日被关在后院里，画一些花鸟竹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当遇晚舟开口询问他，是否愿意为了家族牺牲之时，那个小小的少年盯着陌生的父亲，嘴边竟然浮现一抹奇怪的笑容。

“我愿意不愿意，重要吗？其实……父亲，你早就决定了，不是吗？”

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他生来的唯一价值，就是成为“魂缚”的祭品。

所以，遇晚舟才会隐瞒他的存在，不允许他见外人，让他不用和其他人一样修行，每日只能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这种做法，其实换一种说法，应该叫——幽禁。

“父亲，如果我答应你，就能永远陪着沙了，是吗？”

遇晚舟没有办法再去看少年的眼睛，他的声音沉默而沙哑，“是。你可以永远陪着她。”

妖刀练成，仿若有了生命。

遇绮沙只要握上这把刀，就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靡坚不摧，所向披靡。弧光斩下，妖鬼无生，碧冥再一次成就了家族的荣耀。

不负众望，她成了碧冥世家最大的支柱。

可是，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冰冷又残忍的，除妖兵器。

不管怎样，遇晚舟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守住了碧冥世家几百年的基业，也留住了一个孩子。

个中缘由一言难尽，三言两语，又怎能与她说清，遇晚舟绝望地嘶吼：“我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碧冥世家，为了你！”

遇绮沙看着父亲的眼神异常冰冷，语气却是尖锐的嘲讽，“为了我？你，还有碧冥，要的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哪里是为了我？”

“只要是对你有利的，你何曾顾念过血肉亲情？”

“及笄之前，我所能够获得的，只有无止境的修炼。永远是繁复的咒文和诡术，一旦学不好，便是冷冰冷的斥责。“

“而我的哥哥，他的魂魄就锁在这把刀里。你知道我每杀一个妖鬼，都能感觉到他被万鬼噬心的痛苦吗？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何以能这么忍心！”

“若是当初，没有仙根的那个人是我，现在这把刀里的魂魄就是我吧。”

“我和哥哥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亲生骨肉？哈哈哈哈哈，可笑，还不如说，我们都是你亲手打造的工具。我们有过选择吗？”

在她短暂的小半生中，从来没有人拿她当正常人看。

过去的十几年，每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暗无天日，她唯一的阳光，便是那个温暖的小小少年。

他会陪着她修炼，会轻柔地抚摸她的头，静静地看着她笑。他小小年纪，就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的事，只要他在，她就能安心地靠在他的膝盖上，抚慰身上所有的苦累。

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光。

直到生祭“弧光斩”那日，他都依然轻柔地安慰她，“沙，不要看。”

于是，她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消失。

“沙，从今以后，哥哥就一直陪着你了，你不要怕。”

世界一片漆黑。

魂缚违逆天道，一旦成功，魂魄将永远锁在“弧光斩”中，不能轮回转世，需要吸取妖鬼的生命力而活。若没有生命力供其吸取，被缚在刀里的魂魄就会遭到反噬。

为了避免魂飞魄散，这把刀，必须不停地去斩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