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山鬼(十二)(2/2)
“裴家主,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只推到魔教身上就可以了的。”许宁也声音微沉,“您既然觉得此事是魔教之人做下的,那明日我们便去查看一番,还请给我们准备几个房间。”
许宁也心里清楚,既然裴庆在城门口就把他们给请来了裴府,想来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果然,听得他这话,裴庆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甚至连房间都是一早就预备好了的,可以说是有备而来。
很快,五人就被管家引着去客房休息。
这裴府的府邸面积颇广,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炫耀在里面,直接腾出了一栋三层的煜书阁给他们暂住。
许宁也、乐凡和陆信南动作快些,将包裹放进卧房后便回到一楼正厅喝茶侃聊。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外头有动静,便齐齐向门外瞧去。
许宁也正侧对着门坐着,瞥见有人进来正欲起身抱拳行礼,却在瞧见这人模样后愣怔了一瞬,随即挑了挑眉。
陆信南送到嘴边的一颗瓜子掉落尘埃,喃喃自语:“这是哪位奇人啊?”
乐凡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瞬,下一刻就要跳起来,赶紧喊孟晋知来瞧稀奇。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一个容貌俊美的公子哥摇头晃脑地哼着曲晃进了正厅。
这人唇红齿白,身着一袭深红锦绮圆领袍,一双丹凤眼眼尾斜挑,光彩照人却又平白多了几分轻佻之意。
他手里头还展着把粽竹扇骨的折扇,洒金扇面上竟是一簇簇怒放的桃花,整个一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公子哥走起路来还一摇三晃莲花步步生,风姿绰约的教倚红楼的头牌瞧了都得自愧不如。
那公子哥毫不惧于旁人五彩纷呈的表情,莲花步子反而扭得更莲花了些。
他翘着小指将洒金的折扇小心收起,看也不看在座的人都是哪些,快步走到许宁也面前拱手就拜,头却微偏着,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只听他高声唱道:“有女倾城,顾我青城,正可谓!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环绰约!又可谓,天姿国色颠倒众生,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国色天香艳与天齐!还望美人儿纳我司昂,司昂此一生,甘为你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许宁也此时正欲起身,却被他堵了个正着,一股脑塞了这么些文绉绉的玩意儿,鸡皮疙瘩简直掉了一地。
他不可抑止地抖了抖,这才抖出了一句:“这位公子……你要不要回过头来看看我是谁再说?”
他大约知道这人是把他当成了云容,可问题是,一个大男人对着他说这么肉麻的话,实在是教人受不了,这也是教他头一次觉得,夸人美夸过头了,还挺恶心的。
那裴司昂听到这个声音,立马收了方才的陶醉神情,偏头去看,就看见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面色顿时一变:“难道云姑娘是个男子不成?”
“噗哈哈哈……”乐凡和陆信南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许宁也抽了抽嘴角:“在下许宁也。”
“原来是许少侠,失敬失敬!”裴司昂拱了拱手,“许少侠见谅见谅,司昂听说云姑娘喜绿衣,而少侠的这青衣同绿衣太过相似,这才让司昂认错了人,不好意思。”
“哦?”许宁也被陆信南俩人笑得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只是公子刚刚的那话倒是教宁也觉得太过浮夸了一些。”
裴司昂正色道:“许少侠这话实在不妥,此番陈词乃是司昂仰慕之情心生已久使然,绝非提前撰好后费三天三夜功夫勉力记下的。许少侠这般低看司昂,实在是让人家伤透了心呀。”
“哦~~~”陆信南一个“哦”字拐了三四个弯儿,目露促狭之色,啧啧赞道,“那裴公子当真是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倚马可待七步之才……不行我文采不如裴公子,总之裴公子真真是落笔生花花天酒地地大物博博古通今今朝有酒今朝醉——”
话音戛然而止,他随后绽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来:“只可惜,裴公子这话不应当和我们许少侠说才是。”
他在许宁也不怎么好的面色里更加真诚地说道:“一会儿阿容下来了,您要是不记得方才那番告白,我可以帮您提词的,真的。”
裴司昂傻愣愣地张着嘴看着他,那合不拢的嘴瞧得陆信南手发痒,简直想顺手抄起一个鸡蛋扔进去。
“咳。”乐凡清了清嗓子,难掩笑意,“想来,这位就是裴少主了?在下乐……”
“见过许少侠,陆少侠,乐少侠。”裴司昂终于收起了方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露出几分裴家少主该有的做派来,抱拳回礼,“大驾光临,司昂刚刚失礼了,不知诸位一路舟车劳顿,这琳琅阁可还住的惯?”
“裴府朱门绣户,这住处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乐凡提醒道,“裴少主莫不是诸事繁忙,记性实在不大好?这小楼,不是叫煜书阁么?”
“那是手下人不懂事,”裴司昂一脸肃然,“云容姑娘其象无双,其美无极,古人云:触目见琳琅珠玉——既然云容姑娘下榻于此,从今天起,这儿便改名了,就叫,琳,琅,阁!”
这名字还不如煜书罢……陆信南眼角一抽,也不知他老爹知不知道自家膝下唯一的独苗苗竟是这个货色,想必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宠爱裴久宁了。
许宁也赶紧伸手想阻拦,不过住一夜罢了,实在不好劳烦东道主这般的小题大作。
可那裴司昂虽人正经不过三秒,行动力却极强,已经风风火火地指挥下人都动起来。
只见众随从拆匾额的拆匾额,卸对联的卸对联,铺纸研墨的铺纸研墨,六畜不安张牙舞爪,教许宁也拦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拦。
于是云容下楼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鸡飞狗跳的状况。
——
“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扶着楼梯雕栏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好奇问道。
许宁也遥遥冲她将手一摊:“跟我们可没关系——倒是跟你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云容更加好奇了。
此时裴司昂正欲迈过门槛进屋里来,他方才在外头指挥手下的把门口刻着的对联卸了,换成别的。
瞧见云容时,他眯了眯眼,随即眼中露出极浮夸的狂喜之色:“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我这对联,换的可真对!”
他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踏了进来,在快要走到楼梯下端时却住了步子,摇头晃脑:“正所谓美人金梯出,不成不成,我得教人赶紧把这楼梯,刷成金的。”
“呵,可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把这木楼梯都拆了,直接换成金的。”陆信南诽谤道。
“美人金梯出,素手自提筐,我倒是比较担心,他万一从哪儿捡来只菜篮子,非得教阿容提着才能下楼,那可怎么办?”许宁也神色淡淡。
“素手自提筐?还是阿容脾气好,换了我,下一刻就素手自提剑,麻溜儿地把他扔出去。”乐凡一副牙痛的表情,“阿容以前,有过这么招人嫌的爱慕者吗?”
“这倒没有,能做到这么极品、教人见了就想扔出去的,也就这货了。”陆信南补充道。
“就算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还可以往外扔,但这个,你能乱扔吗?”乐凡一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要是敢扔,只怕裴庆还没来找你,那个嚣张刁蛮的大小姐就要打上门了。”
毕竟再废柴,也是大小姐的哥哥不是?难道能让别人小看了的。
这边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那边裴司昂已经翘着小指理顺了自个儿的锦琦广袖,上前盈盈一拜:“有女倾城,顾我青城,正可谓!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环绰约!又可谓,天姿国色颠倒众生,桃羞杏让燕妒莺惭,国色天香艳与天齐!还望云容姑娘纳我司昂,司昂此一生,甘为你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身后那俩个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他们方才还在说着,这位裴少主之前已经把夸美人的话都用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子又该想些啥新词才好?
谁知这人敢情厉害,直接把方才已经夸过别人的话原封不动地重背一遍,还露出几分自得之色,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云容蹙眉望着他,觉得这公子哥实在有些……不同凡响?
她努力回味了一下,觉出那一大段子话中倒是有些字眼颇为耳熟:“阁下可是……裴家公子裴司昂?”
“正是正是!”裴司昂喜上眉梢,“云容姑娘真是聪慧无双,只一眼便瞧出了我的身份,岂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敢问,姑娘芳名?”
云容一双蛾眉蹙得更皱了:“咳……裴少主……您方才不是已经叫出我的名字了么?我是,云容。”
“哎呀!”那裴司昂很是浮夸地捶胸顿足,“平日里在外头问惯了美人儿闺名,这才说顺了口。真是唐突佳人,唐突佳人!”
云容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随即眼中浮出淡淡笑意,抱拳行礼:“今日登门,实在打搅,竟还引得裴少主亲自前来,实在是礼数不周,还望裴少主见谅。”
她随即浅浅一拜,裴司昂连忙去扶她,嘴上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手在触及她双臂时却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云容敏锐地觉出他动作的迟疑,抬起眼却见他面色如常,嘴角眉梢依旧是轻佻浮薄之色,心中更生疑惑。
闹腾了好一会儿后,裴司昂终于吵吵嚷嚷着走了,说是要赶紧回去准备礼物。
这人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也不知准备的究竟是给云容的聘礼,还是给自己用的嫁妆。
许宁也素来对云容的爱慕者没什么好印象,见了此人却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而下楼后没见着裴司昂本人,错过了一番好戏的孟晋知非得缠着云容,问她对这奇葩的初次印象。
云容被他缠的没办法后才吐了一句“濯濯如春月柳”,实在是叫孟晋知失望得紧。
不过错过好戏倒也无妨,天色渐晚后,众人一齐在新换了名的琳琅阁共进晚膳,顺便商讨一番关于青山之事。
裴庆父子一同来陪,许宁也几人更是好好领略了一番裴少主的天人之色,蒲柳之姿。
裴司昂永远是一副三句话不离云容的色迷心窍的公子哥状态。
裴庆倒是一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模样,却在裴司昂抢着跟云容献殷勤时毫不阻拦,反倒捋着长须面有宽慰之色。
乐凡屡屡想提起青山中的宝贝之事,裴庆却只是含糊其词,说是自个儿近日身体不佳,只怕要闭关些时日,接下来的青山一应事物都交由儿子裴司昂主持,至于山中的宝贝的去留,也一并交给裴司昂决定。
几人面面相觑,心说这裴司昂摆明了一副“我就想给云容美人,只要云容美人收我我就带着所有的宝贝一并嫁给云容美人”的模样,这裴庆就不怕到时候他儿子真的卷了裴家的所有宝贝跟着云容跑了,裴家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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