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变 1(2/2)
要不就是他自己喝醉了酒杀了人而不自知?
不太可能,昨夜他根本就没喝那么多酒,能找回家足以说明这点。
梅十一摇了摇头,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滞,捏起悬黎珠仔细看了看,一颗牛眼大的珠子,怎么看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无非稀罕了点儿,稀罕到老皇帝的案桌上的那一颗都微带瑕疵,可洛家富可敌国,什么宝贝没见过,他干嘛对这颗珠子这么上心?
想不出来干脆不再去想,梅十一将悬黎珠塞进枕头底下,上床睡去。他昏昏沉沉了半宿,终于在无休无止乱麻一般的思绪中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吱嘎”一声,像是门开的声音,他睁开眼,就着门□□进来的月光,正看到翟心儿瞪着一双杏核大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朝他砍来。
梅十一敏锐地一翻身,瞬间弹起,反手一把掐住翟心儿的手腕,下意识地遮住裸露的胸口,厉声道:“一大早的,投什么怀,送什么抱?”
翟心儿还不到十四岁就寄养在梅十一家里,是个有福气命的人。虽然梅十一讨厌狗讨厌猫讨厌所有教化不了的男男女女,曾经每隔几天就给翟心儿发一道通牒:年满十四就赶紧嫁人滚蛋!
然而世事难料,这一切都在大梁高僧了然大师给她算完卦的那一刻起就变了味——了然大师断言翟心儿有凤栖枝头的命,自那以后,梅十一就捧起这丫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拍摔了。翟心儿更对这话深信不疑,一天到晚抱着本《诗经》,邯郸学步地扮演起大家闺秀,走起路来都袅袅娜娜,一阵风能吹走似的。
可丫头现在都十七了,还没被哪个皇子收到宫里。
所以一辈子连厨房都没进过,根本不知道菜刀怎么使的翟心儿,刀一脱手就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梅十一烦躁地将菜刀踢到床下,厉声道:“不准哭!”
“是你杀了筠儿哥!”翟心儿抽搭着,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去,“嗷嗷”地伸着两只爪子,对梅十一一顿胡抓乱挠。
翟心儿那句话一说出口,梅十一身体就像虚脱了似的,感觉脑浆都被她这句话迸爆了,哪里还有力气推开她?硬生生地接下了翟心儿一张血盆大口,差点儿把他咬得血肉模糊。
聂樱和香奴闻声赶来,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扭打到一起,翟心儿虽然平时对梅十一有点故意为非作歹,为的不过是多得点儿宠爱,好在她的小姐妹面前卖弄一下自己在梅家不可撼动的“大小姐”地位,然而针锋相对到不顾及她的淑女身份,以至于头发都炸成鸡窝,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梅十一本要往翟心儿脸上招呼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如同喷射的火焰,燃烧着神鬼无法阻拦的决然,但一转眼间,他眼中的火又像燃尽了的炭灰,死一般地熄灭了,空洞成灰。
“怎么,你无法否认了吧?”翟心儿怒气冲冲,大眼睛里灾洪泛滥,气喘吁吁地说道。
聂樱费心费力地看着这两个人,一阵猛咳:“这是怎么了?心儿,阿聘才刚刚好点儿,怎么又闹上了?”
“死了活该,”翟心儿喊道,“你问他都干了些什么?他杀死了筠儿哥!”
“胡说,”聂樱道,“阿聘怎么会害筠儿呢?”
在聂樱眼里,梅十一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顽劣是顽劣了些,可他和柳宓筠一样,天真活泼,没有那么多害人的心机。
聂樱和步六孤凉檀本来有一段旷世情缘,无奈出身不好,干脆嫁给了一个磋商,梅十一在京城之初,日子过得极其艰难,而他本人的脸皮又非常“薄”,不愿张口向女人要钱,为了使金钱和颜面这两者不冲突,他想出了绝世好主意——骗。
他时常去菜市场要几只鱼鳔,灌上现杀的鸡血,一见聂樱两口子的面儿先“哇哇”吐两口血,聂樱疼他,二话不说,掏出腰包让他立马去看病。前年聂樱死了丈夫,女人自力更生地经营盐铺,日子也过得下去,虽然梅十一常去接济,要把她接入府中养着,不过都被聂樱拒绝了,所以在聂樱眼里,梅十一就是个动不动就吐血的病秧子,身体底子比她还弱,怎么可能去杀人呢?
梅十一手肘撑着膝盖,指关节惨白地紧紧捏成拳头,眼神非常之阴郁,要不是还喘着气儿,香奴简直还以为他又死过去了。
“你看他不敢说话了,”翟心儿冷哼一声,“他就是做贼心虚!姐,你信我,就是他杀死了筠儿哥!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聂樱担忧地看着梅十一:“阿聘……”
梅十一食指摸了摸嘴唇,阴郁地打断了她:“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
翟心儿打不过梅十一,很是不甘心,扯下前两天男人为了讨她开心特意给她定做的发簪,狠狠甩到地上,说:“我会给筠儿哥报仇,早晚要要了你的命,你给我等着!”
发簪上的玉髓从中折断,一咕噜钻到床底下,和那把菜刀摩擦出流星撞大地的惨烈碰撞。
梅十一嘴唇发抖,抬头看了眼还呆立在卧房的香奴和聂樱,尽可能浅淡地问道:“陛下召见我了吗?”
香奴生怕触到老虎的胡须,小心地回答道:“这会儿刚上早朝,要是召见的话,还得一会儿才能有消息。”
“知道了,你去吧。”梅十一说道。
香奴一溜烟儿飞走了。
聂樱移步到梅十一面前,在他膝前蹲下,慢吞吞地说道:“我是了解你的,你不会做那种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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