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2/2）

“诸位大人，都散了吧。”北堂旭自知事态严重，只得打发朝臣们赶紧出宫去。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秦沐源留了下来，他如今也有官职在身，自是也在北堂忆轩的宴请之列。

而北堂旭看了秦沐源一眼，没有说什么，都是担心小影的人，他开不了口让他离开。

北堂旭想起自己的妻子前几天进宫来看望王梦影，都说她产后恢复得很好，气色很好，精神也不错。他们都以为她想开了，安心留在皇上身边了，不曾想，她却在这里等着。若不是她对自己下手，现在在这宫里除了皇上，又有什么人伤害得了她呢？

小影，你太狠了，哪一天不行，你却非得选在皇上生辰这天，你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惩罚皇上对你的禁锢。你若是真的不在了，往后，皇上还有何幸福可言？

在担心叹气的同时，北堂旭也转身往景乐宫走去。皇上和沐寒都在那里，他还是去看着的好。两个男人都那么的爱小影，只是他们爱的方式却截然相反，若是皇上和沐寒一样懂得放手，不要逼得她那么紧，她又怎会自寻短见来求解脱？

秦沐源默默跟在北堂旭身后走去……

秦沐寒一路赶来，宫中不管是禁卫还是暗卫，谁拦他，他放倒谁，所以他几乎是和北堂忆轩同时抵达景乐宫。

看着口吐鲜血，命悬一线的王梦影，北堂忆轩不愿相信，她竟绝决到要以死来逃离他！他高大的身躯在这一刻佝偻了下来：“影……”

“丫头！”秦沐寒不顾君臣之礼，他抢在北堂忆轩前冲过去抱住王梦影：“你怎么这么傻。”

“秦沐寒，”王梦影在秦沐寒怀里溢出一抹苍白的笑：“以其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这一生，能遇到你，得你真心相待一路守护，我死也满足了。”

“林夕，快过来救丫头。”秦沐寒对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林夕吼道：“救不回丫头，你也不用活了。”

林夕却仍然一动不动，不过她却开口了，只是语气里再没了平日对王梦影的敬重，“没用的，主公，她服下的是穿肠毒药，一旦毒发，神仙难救。她想死就让她死好了，何必救她。”

“影哪来的毒药？”北堂忆轩死死的盯着林夕：“是不是你给她的？”

“是我给她的，她既然想死，我助她一臂之力。”林夕说着更恶毒的话，试图激怒北堂忆轩，给自己一个痛快。

“燕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秦沐寒不信林夕会是这样的人，和他一起长大的鹰卫，每一个他都了解。

“主公想知道为什么，那属下就告诉您。”林夕不想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所以她只能做这个恶人：“凭什么她做了先帝的妃子，还要霸占着主公的心。”

“主公，您知道吗？燕鹰也爱你，很爱很爱您。为了您，燕鹰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您让属下进宫伺候她。”

“可她什么都不做，却得到了您全部的爱，属下虽忌妒她，恨她，可主公要属下进宫来保护她，伺候她，属下只能照做。现在是她自己要死，属下只是成全了她而已。”

林夕不想让这件事牵扯出更多的人，只能把所有事都手揽到自己身上，只是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想在死之前说出自己对主公的爱意。且唯有这个是最完美的借口，一个为爱疯狂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就算说了这些，自家主公还不信是她做的，但她知道北堂忆轩会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正是为爱疯狂且不择手段的人。

“拿命来。”怒极的北堂忆轩一掌拍出，正中林夕心脏……

林夕如破败的娃娃，倒地后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溢出，终如她所愿，得了一个痛快……

“林夕……”王梦影在秦沐寒怀中，无声的呼喊着林夕的名字。此时她才知道，林夕所说的应对之策便是她死！

林夕自知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便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秦沐寒道：“主公，若您真的那么爱她，喝了它，您便能随她一同上路了。九泉之下，你们还能做一对鬼夫妻。”

林夕说完艰难的转动着眼珠，看向秦沐寒不远处的一碗药汁……

“丫头，我说过，有我在便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秦沐寒面色柔和下来，一脸深情的看着怀中人的脸，手却伸向了那碗他伸手可及的药汁，端起便一饮而尽：“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你就不用害怕了，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沐寒，你要做什么？”随后赶来的北堂旭不知更早前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到了秦沐寒喝下一碗药汁，还说了那样的话，他就知道不好了：“景儿刚回到你身边，你就要丢下他随小影去吗？”

而林夕在看到秦沐寒喝下汤药后，慢慢的阖上了她的双眼，再没有了一丝气息……

秦沐寒：“丫头比景儿更需要我，景儿有祖父母，有叔伯照顾，我很放心，可丫头只有我，我若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上路会害怕的。”

王梦影艰难抬手，抚上秦沐寒的脸：“秦沐寒，谢谢你一直守护着我。”

“丫头，是我没有护好你，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若有来世……”秦沐寒的话被上前来从他怀中抢拉走王梦影的北堂忆轩打断。

北堂忆轩从秦沐寒怀里抢过王梦影后，把她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他知道这次他留不住她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对我这么残忍，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不顾愿意。我对你的爱不比秦沐寒少，为什么你眼里只看得到他的付出，看不到我对你的爱。”

王梦影体内的毒药虽已开始发作，但她神志尚算清醒：“北堂忆轩，你让我感到耻辱，而不是被爱。北堂轩影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我，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和耻辱。”

“为什么你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和秦沐寒生下景儿，却不能接受我们的儿子。他也是你的儿子，同样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你却把你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们父子，却吝于施舍我们父子哪怕一点点的爱。”北堂忆轩此刻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天子，而是一个卑微祈求爱人垂怜的普通男人。

王梦影：“我爱他，我爱秦沐寒，所以我满心欢喜生下景儿，他是我和我爱的男人的爱情结晶。但我和你不同，我不爱你，且我是你父皇的贵妃，是你的庶母，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禁忌，你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可我做不到，我和我丈夫的儿子，生下了他的孙子。北堂轩影一个乱[伦]之下的孽种，你让我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你？”

“不，他不是孽种，他是我和我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是我最在意的儿了。”北堂忆轩的心狠狠的揪痛着：“你这是在惩罚我，是在用你的死来报复我强加在你身上的痛若，对不对？”

王梦影：“活着我无法摆脱你，那么我死，死了一了百了，你再也不能用任何人，任何东西来威胁我，控制我了。”

北堂忆轩：“影，你太狠太残忍了，你用你的死来惩罚我，惩罚我们的儿子，你让他在这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他甚至还来不及认识自己的母亲，对你有所记忆。”

“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他就不用知道那些肮脏的过往，他可以开开心心的长大，不用活在那些丑陋阴影里。皇后定会给予他所有的母爱，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越到后面，王梦影说话起吃力，且有血不断从她嘴角涌出，融合在她身穿的素色衣袍上，是那么的刺目……

“丫头，”秦沐寒从北堂忆轩怀里抱过王梦影，看着北堂忆轩，祈求道：“皇上，求您成全微臣和丫头，生，我们不能在一起，死了，请皇上允许微臣长伴丫头左右，让微臣随她长眠一穴。”

“秦沐寒，你休想，就算死了，她仍是朕的贵妃，容不得你来冒犯她。”身为帝王的尊严，容不得他人来冒犯。

“皇上，微臣求您看在我们也算师徒一场的份上，允了微臣的请求。”秦沐寒嘴角也有血溢出，滴下和王梦影的融合在一起。他本不该毒发这么快的，不过他不放心丫头一个人上路，服毒后他用内力催动了毒性的快速发作：“丫头一个人，她会害怕的。”

“秦沐寒，不用求他。”王梦影转首看向北堂旭的方向：“大哥，身体是我自己的，生，我不得自由，我死后，请你一把火把我给烧了吧。”

“小影，”北堂旭难忍伤心的看着王梦影，继而转头看向北堂忆轩：“皇上，成全他们吧，你也不希望小影死后，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冷冷冰冰的地底下吧。”

王梦影嘴角边的血，红得刺目，红得妖娆，甚至盖过了她灰白的脸色，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但想到林夕的死，还有他们没有达成的目的，她不能让林夕白白牺牲，所以：“北堂忆轩，若你希望我带着对你的怨恨到阴曹地府去，你就尽管把我葬入你们北堂家的墓地去。”

北堂忆轩一脸伤心的看着王梦影，在他还没做下决定时，外面人的通传声传来：“皇上，秦沐源秦大人求见贵妃娘娘。”

“让他进来。”北堂忆轩强忍悲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原来，她心里始终没有丁点他的位置，现在他连她的人都要失去了。且死后都不愿意葬入他北堂家的墓地。除了轩影，他们共同的儿子，从她这里，他什么都得不到……

“微臣叩见皇上，见过旭亲王。”秦沐源也是练武之人，虽不曾在现场，但在殿外听了殿内的动静后，也明了里面是怎么一种状况。虽忧心王梦影和自家兄长，但仍不忘君臣之礼。

“免了，去看看她吧。”北堂忆轩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沧桑无力，仿佛一下子老去。

“小恨，你怎么这么傻。”秦沐源来到相拥的两人面前，看着两人的脸色，便知两人已无可挽回。此刻，他知道再多的话语都已没有了意义，但在他心中，她是他心中永远的桑雪恨：“二哥，我会好好照顾景儿的，也请你照顾好小恨。”

“楚大哥，对不起，我带走了你的小恨。”王梦影不知秦沐源知不知道她的来历，但她知道，若不是她的到来占据了桑雪恨的身体，以桑老爷子最后所交待的，他们终会在一起成双成对。可她虽然占据了桑雪恨的身体，但她真的只把他当成兄长，她无法像桑雪恨那样去依赖他，喜欢他，打从心底里爱上他。

“我知道，我不怪你，小恨她没有走远，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自他认祖归宗后，二哥应是担心他因王梦影的事，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或是和家里产生隔阂，早已将她的奇遇告知了他。

王梦影：“那就好，楚大哥，好好对雨烟，她很爱你。”

秦沐源：“我会的，你放心。”

王梦影：“楚大哥，对不起，桑家让你和你的亲人分离了那么多年，我虽不是真正的桑家人，但还是想替他们跟你说声对不起！”

秦沐源：“傻瓜，不是他们，我又怎么会认识你，认识雨烟呢？”

“是啊，凡事有因果……”鲜血不断从王梦影口中涌出，她感觉得生命的流逝，可她还不能‘死’，北堂忆轩还没答应她的要求，所以她再次看向了北堂旭：“大哥，答应我，若我不能随秦沐寒长眠一处，你就一把火烧了我的尸身吧，也不枉我异世而来，和你做一场兄妹。”

“小影，这个大哥真的无法给你保证。”北堂旭看了看他那倔强的皇帝侄子：“若是皇上一定要让你葬入北堂家的墓地，大哥也无能为力。”

“丫头，不管你葬在哪里，黄泉路上，我会捉紧你的手，不会让我们走散的，你要相信我。”秦沐寒握住王梦影的手，虽然毒药的发作，他已没了多少力气，可他们交握的手十指紧扣……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早知道，早知道当年有机会，我就该回到我的世界去……”王梦影目光开始涣散，可她嘴里却断断续续的说着：“当年，我替他挡下一剑……曾有机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可我，为了放不下的人回来了……我若是知道多年后，他会恩将仇报……要我经历这些……到头来还死不瞑目，我就不会，不会……”王梦影起说起小声，双目也渐渐合起，只有微弱弱的呼吸在持续着……

北堂忆轩看着王梦影渐渐阖上的双眼，冲上去握住她另一只没被秦沐寒握住的手：“你睁开眼看看我，只要你眼开双眼看看我，我就答应你，让你死后和秦沐寒长眠一处，不再打扰你们团聚。”

“真……的……”王梦影渐渐阖起的眼皮，因着北堂忆轩的话而再次掀开，她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尽管那眸子中光辉散尽，只有一片死灰……

“我是皇帝，说出口的话自然是真的。”若不是太爱她，他又怎会不顾一切的把她强留身边？现在他不希望她到死都是恨着他的：“只要你答应我，不再恨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承认轩影是我们的儿子，我就允了你们的请求。”

“不管我……承认，不承认，他都是……我们的儿子。我不是……不爱他，我真的……只是无法……面对他。我死后……他有你这个父皇……有言惠这个……母后照顾……我很放心……你也许不是个好丈夫……但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好皇帝！”

“你真的认为我是一个好皇帝？”任何人的吹捧都没有她的一句肯定来得有份量。

“当然！皇上……好好养育……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影，我会的。”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他从不曾听她叫过他一声皇上，此时他听到她叫了，是否也代表她是真的原谅了他，不再恨他。

“言惠……是个好妻子……好皇后……也会是个好母亲……你无法如……爱我那般爱她……就把她当成……你的亲人……”

“好，你是我的爱人，她是我亲人。”在即将逝去的这一刻，她终于承认了他对她的爱，就算她不接受，可她终是看到了他的真心。

“皇上……我……好累……你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让我……和秦沐寒……”说着说着，王梦影细若蚊黾的声音终于消散在耳边，强撑开的双眼终于缓缓阖上……

“影……”北堂忆轩一声悲喊，抱紧没了气息的王梦影，眼泪滴落在她的发间，只是她人虽在他怀里，和秦沐交握的手却仍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