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二·一个小兔叽（一）（1/2）

福宸公主婚后一年, 生了个女儿，落地后不到一个时辰，刚把消息报到宫里, 就封了郡主，足以表达仁宗皇帝的兴奋之情。

在古代, 女子十八岁成亲都算是晚的，福宸公主二十二岁才生第一个孩子, 不止是陛下, 金陵城中但凡有点头脸的纷纷上门贺喜, 姬重锦更是直接叫人抬了几筐铜钱与红鸡蛋, 就摆在公主府门口，不管是谁，只要来说恭喜，想要多少随手拿。

为此，公主府整整热闹了有一个月。

福宸公主睡足一天醒来, 开始坐月子。

其实福宸公主这个年纪生孩子, 母子才是最安全的，为何古代生孩子都跟过鬼门关似的？十六七岁的女孩, 身子还没长好, 哪里合适生孩子？

福宸公主心情好, 刚生完孩子，脸色也很红润，身体更是健健康康的。

她觉得现下的自己不太好看, 连姬重锦都不愿意见，非说要过了七天才见。

家人们都很担心, 最后说了半天, 福宸公主只答应让姬昭进她屋子。

在姬重锦有些哀怨的眼神中, 姬昭“哈哈”笑着进去见福宸公主，福宸公主靠躺在床上，就着侍女的手吃东西，见他过来，也不客气，指着床边就叫他坐，还问：“你吃不吃？味道不错。”

姬昭瞄了眼那碗，甜酒酿卧蛋，明显是给福宸公主补身子的，他赶紧摇头，他才不要吃！！

福宸公主吃完，又道：“去把小郡主抱来。”

姬昭笑道：“别了，宗祯正稀罕着呢，好不容易过来见一眼，抱着不肯放，姬重锦要气死了，抱不着女儿就算了，妻子也见不着。”

福宸公主被他逗得笑出声。

“她们都说你好，不亲眼看过，总归不放心，这下我亲眼看到，的确气色不错，这样我们就都放心啦。”

福宸公主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言道：“生得还算顺利，孩子也知道疼我这个娘。”

姬昭点头，福宸公主生孩子的时候，他也在这里陪着，本以为要陪好几天，结果福宸公主早上发动，下午就生了！就连御医都称稀奇。

两人没说几句，话题就又绕到出生才几天的小孩身上。

陛下封了郡主，名字留给他们夫妻自己取，姬重锦为此竟是焦头烂额，硬是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名字，姬昭说给福宸公主听，她一阵笑，又说小郡主到底有多可爱，说到福宸公主有了困意，姬昭才出去。

面对姬重锦的盘问，无论他怎么说，姬重锦也没放过他。

直到又有人来公主府送礼，还是姬家那边的亲戚，姬重锦不得不去见人。

姬昭赶紧溜去小郡主的屋子，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非常安静，他也不由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撩开帘子，看到蹲在摇篮旁的宗祯，乳娘瞧见他，立即给他行礼，宗祯回身看来。

“嘘——”姬昭快步走上前，跟他一起在摇篮旁蹲下，看里头睡得香甜的小宝宝。

真是太可爱了啊。

刚出生的时候看不大出来，浑身通红，这几天，五官渐渐显现，眼睛格外像姬重锦，眼线极长，眉眼上扬，长大了一定非常漂亮。总体来说，目前来看，还是像姬重锦更多一点。

神奇的是，福宸公主与宗祯没有一点相似，小郡主的鼻子却和宗祯非常像。

可能还是应了那句外甥像舅舅吧！

姬昭陶醉地看了很久，鼻尖全是小孩儿独有的奶香味，越看越喜欢。

后来还是宗祯将他拉起来，姬昭的腿早就麻了，要不是宗祯扶住他，他准得一头栽倒，宗祯带他出去，将他按在椅子上，在他身边坐下，将他的腿放到自己腿上，帮他按着，无奈道：“我听乳娘说，这几天，你成天就这么在摇篮旁趴着，她们也不敢不让你看，说你腿麻过好多次了。”

“哼哼，说得某人不趴似的。”

宗祯笑：“我是懂得节制的。”

“没办法，小郡主实在太可爱了，怎么看都不嫌腻！而且，她长得很像你！我看到她，就会想到，你小时候是否也是如此软软地睡在摇篮里？”姬昭双手握紧，继续陶醉，“想到这里，就好开心啊！！”

宗祯捏着他的腿：“你这话可别叫姬重锦听到，人家非得气死，好好的女儿，明明也更像他，到你嘴里反倒像我了。”

“我就私底下说一说过过瘾嘛！”

“还麻不麻？”

“好一点点了。”

宗祯再继续捏，交代道：“我稍后得回宫，还有很多奏章要看，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再这么不懂节制地，自己也不睡觉，没日没夜地跑来看孩子，就把你关在宫里不许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宗祯知道他根本就做不到，也不忍真的吓他。

姬昭即便是从旁的地方来的，可他也不是天生喜欢男人，原是可以拥有孩子的，谁叫姬昭遇上了他。

他们俩都不会有孩子，好不容易福宸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这么稀罕也是应该的。姬昭也只能稀罕福宸的孩子了。

待到姬昭的腿能正常走动，宗祯又交代一番，再进去看了看小郡主，这才回宫。

宗祯并不知，姬昭在门口目送他去宫里后，心里与他是一样的想法。

他想的是，宗祯这么喜欢小孩，却因为他无法拥有，多少也是有些怅然的。

有些人天生不喜欢小孩，那也算了，他们俩倒是真的挺喜欢的。

不过，于姬昭而言，孩子与宗祯比起来，还是宗祯更重要！

没有就没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们俩就把福宸公主的孩子当做自己的，给他们更多的爱吧！

福宸公主出月子后，姬昭才回自己的家，即便如此，也是三天两头地往公主府跑。

从前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玩意，都给自己，给宗祯买，如今是只想着小郡主了。

宗祯也是，时不时地就从宫里往外送东西，至于陛下那更是不必多提。

带着大家的爱，小郡主平安而又快乐地度过她人生的第一个新年。

到上元节那天，姬昭也顾不上自己去看灯会，依旧守在公主府里围着小郡主玩，因为从前的踩踏事件，这几年但凡到了上元节这日，宫里都会派许多禁军在城里四处巡逻，陛下自己也不过节，在宫里严阵以待，就怕又出什么事。

然而，陛下平素不好出宫，小郡主也还小，不能出门，陛下这个外祖父至今还一次都没见过孩子。

今年上元节这日，他偷偷来公主府见孩子，宗祯镇守宫中。

公主府里热热闹闹的，姬昭觉得宗祯自己待在宫里有点可怜，他和大家说了声，去宫中陪他。

他想去街上买盏灯带去给宗祯，就绕路去了趟朱雀大街。

街上照例是热热闹闹的，姬昭还记得从前在灯市上遇到宗祯，宗祯被他逼着买给他的兔子灯，他现在想到还是不觉笑出声，他们的车在街头停下。

他与殷鸣、尘星一起步行进去买灯。

他道：“你们帮我看看，当年那个摊子可还在。”

尘星点头：“您放心吧，那家灯做得别致，我看也就他一家了，只要他出来，好找得很！”

殷鸣跑到前头去找，不一会儿他回来，指着身后，笑道：“出摊了！还在原来的地方！”

“太好了！”姬昭拢住身上的大毛披风，加快步伐，果然远远地就看到灯架上的兔子灯，他激动道，“带轮子的，和从前的那个好像！”

从前的那盏灯，至今还在家中库房放着呢，他一直保护得很好。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灯架前，伸手就去取那个灯，几乎是同时，旁边已经伸来一只手，也去拿那盏灯，那只手甚至碰到了灯，姬昭侧脸看去，那人也“咦”了声，回头看姬昭。

姬昭看到那人的脸，愣了愣。

那人先收回手，朝他笑了笑，回身要走。

“稍等。”姬昭叫住他，他诧异地回眸看来。

姬昭将灯拿下，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也要买这灯？”

“嗯，是。”

姬昭将手递上前：“你先碰到的，是你的。”

“啊——”那人略显迟疑。

“给你吧！”姬昭痛快地将灯塞到他手中。

他迟疑片刻，问姬昭：“可是，你也很想要。”

姬昭反倒笑出声，说实在的，今天若是换个不讲理的，他还真不愿意让，偏偏遇到个这么讲理的，的确也是这个人先摸到灯的，他自然愿意让了。

况且，这位少年，长得好漂亮啊！！

漂亮又有礼貌，眉目如画，看得赏心悦目，一盏灯嘛！

他家里有那么多盏灯呢！

他不在意道：“我再问老板买一盏便是，无碍！”

那人抱着灯，眨了眨眼，似乎还有点想不明白，还有点呆呆的。

姬昭再笑，真是可爱啊，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和他刚来这里时差不多大。

姬昭回身问老板，还想再买一个，老板抱歉道：“郎君，兔子灯就这一个了。”

姬昭难免有点失望，不过灯已经让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姬昭朝那位抱着灯的少年笑着点点头，打算离开，那位少年却跟了过来，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尘星嘀咕道：“奇怪，那人跟着咱们做甚……”

姬昭还没说话，灯摊的老板追了过来：“等等！等等！这位郎君，您还没付钱呢！”

姬昭闻声回头，方才那漂亮的少年则是不解地站在原地，他看看老板，又看看姬昭。

姬昭这才仔细打量这位少年，见他身上的衣裳也不知是什么料子，流光溢彩的，非常好看，总之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吧！决计不是那种买不起灯的人。

想必老板也看出来了，态度就比较好，他笑道：“这位郎君，此灯六十文。”

“哦。”少年“哦”完，却不见动作，依旧抱着兔子灯站在那里，他还打量了一番怀中的灯，露出很满意的模样，半点没有被要钱却不给的尴尬与局促。

“……”热闹的街市上，因此出现一小片诡异的沉默。

后来是姬昭看不下去，立即示意尘星去付了钱。

姬昭怀疑这位少年脑子可能不太灵光，恐怕是跟家人走散，长这么漂亮被坏人骗走可不好啊，他有些担心地走上前，问他：“你为何要跟着我们？你的家人呢？”

他理所当然道：“你把灯让给我了，我想感谢你。”

姬昭笑：“我说了呀，是你先碰到的！你的家人呢？你告诉我，我送你过去吧。”

说话间，尘星付好钱回来了，惊讶道：“不知为何，那位老板回到摊子上，突然从袖中摸出一个金元宝来！还是一百两的那种！当真是忽然出现的！我亲眼见着的！都说是遇到神仙了！”

“可能是走了什么财运吧。”姬昭并不当回事，继续问少年，“你想到了吗？”

少年道：“我就是不想见到家人，才来这里。”

“吵架了？”

“嗯。”少年噘了噘嘴。

姬昭更觉得他可爱，他护着少年往一边走了走，走到人少的巷子口。

巷子口即便有灯光漏出，相对而言也暗了许多，姬昭发现少年的头发却隐隐罩着一层光，他心中称奇，又问：“你可是金陵人士？还是外地来的？”

少年道：“我已多年不曾来过这里。”

那看来就是外地人啊，也对，若是金陵人，长这么漂亮，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姬昭又问：“你们是在城里有自己的宅子，还是赁宅子住，或是住客栈呢？”

总之他就是想打听出少年的出处，再把人给送回去。

少年却摇头，只是道：“我们不住这里。”

姬昭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你说这个少年看起来不灵光吧，却又总能把问题回答死。

他想了想，问：“你的灯是买给谁的呀？”

“买给我的宝宝。”

“……宝宝？”

“是啊，我的宝宝，他最喜欢兔子，他自己有只兔子。他的孩子，也喜欢兔子，我买来给他，他很忙，也已很久没见过兔子灯。”说到这里，漂亮而又冷漠的那张脸，总算是露出笑容，简直是惊为天人的脸。

姬昭好笑：“宝宝，不会是你养的小兔子吧？”

少年不悦：“才不是，兔子是我宝宝养的，他不是兔子，他是——嗯——”

姬昭等着他的话，见他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心里倒也没有特别好奇。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少年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啊！才十五六岁，上哪里有孩子去！更别说，他的孩子还有孩子！简直是匪夷所思嘛！

姬昭见问不出话，也不好把这个很有缘的漂亮孩子给随意丢在路边，他问：“要不，我请你吃汤圆吧？汤圆你知道的吧？”

少年笑得很温柔：“我知道，我从前也很喜欢，我喜欢桂花馅儿的。”

“那我就请你吃桂花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