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怎料暗箭袭(1/2)
几场雨梳洗后的建康,气象清新,碧波如镜,杨柳如染,云朵在天空中自在舒卷,鸦雀从屋檐上成片的飞过。那兰悦却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她望着后湖岸畔成对而行的游人,心里说不出的忧愁。她想到了家乡天目山,想到了挂心牵念她的姐姐,又想到了答应霍兴安的话。她心里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去找公子?如果他仍然要去查清他父亲的事……但我真的该回去吗?公子会不会以为我……她的心,被她的自问再次扰乱了,就像一池潭水被一枚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剌尔丹出现在身后,对那兰悦道:“那兰姑娘在看风景呢。”
那兰悦回身施礼。
“姑娘似是有心事?有什么让我剌尔丹去办的请尽管说。”
“多谢小王爷。”那兰悦犹豫道,“我想去莫老庄一趟。”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觉得霍兴安一定在等她回去,好一起去金国处理他们约定的事情。
“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打听到那个霍兴安已在莫老庄摆了婚宴。”剌尔丹拿了一张请柬递给那兰悦。
那兰悦愣了一下,默默的打开请柬,只看了请柬的抬头,便合上了。
“怎么?”剌尔丹问她。
那兰悦低头不语。
“那个霍兴安新婚燕尔,正大欢大喜中,现在去会不会打扰他?”他故意夸大着霍兴安的喜悦,“如果那兰姑娘一定要去的话,我看,待半月之后再去也不迟。”
那兰悦伤心欲绝,将请柬紧紧的握在手中,握出了褶皱。剌尔丹看在眼里,心中得意,嘴上却体贴道:“那兰姑娘近日来似乎不太快活,我看,可能和总是下雨有关。今天天色才晴,我陪姑娘出去走走吧。”
那兰悦转过头去,她眼中噙着的一滴泪不由自主的滑下来。
建康城外,泥泞的土路上,一个驴子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飞奔。霍兴安骑在驴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他本来想买一匹马,但莫岚给的碎银不够买马,他惦念那兰悦,又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怎样,心急如焚,看路边拴着一只驴,便砍断绳子,扔下碎银,骑驴而去。
驴这东西,脾气很大,不是主人本尊骑上了,蹄子乱尥,霍兴安使劲打它,才将它激怒的纵蹄狂奔,竟跑出了骏马的气势来,看的路人大笑。
冲进建康,霍兴安怕那驴蹄子踢伤行人,干脆撇了驴子,自己跑进城去。
他找到之前住过的客栈,询问老板,老板说没再见过那兰悦。他又找了几家绸缎庄,都对那兰悦没有印象。找了一天,问的口干舌燥,心里越来越失望。
他进到一家茶馆,要了茶水,大碗的喝起来。
正抹嘴间,一个男子在他对面的条凳上坐了下来。那个男子两颊消瘦,脸皮枯黄,眼珠却左右乱转。他懒洋洋的喊了声“上茶”,便将目光锁定在霍兴安脸上。
那人挑了一下眉毛问道:“这位官爷,可是在找人?”
霍兴安不知他有何建议,便点了点头。
那人举了一下茶碗:“要说找人,小人对这一带可是轻车熟路,官爷到处打听的是一位姑娘吧?不妨告诉小人那姑娘的名姓,小人认识的五行八作的人还算多,门路广,或许能打听的到。”
“哦?”
那人一笑:“小人从小吃混在此间,市井里落的个外号,叫梁上鼠,没有什么是我梁上鼠打听不到的,东家财西家宝的,都逃不过我的眼,都溜不出我的耳。”
霍兴安看着他,心想,真是人如其名,这外号也可笑,和梁上君子有一比。霍兴安抱拳道:“在下霍兴安,幸会!”
问清了那兰悦的姓名以及样貌后,梁上鼠伸出了一只手。
霍兴安看到伸来的手掌,即明其意。他淘出两个碎银放到梁上鼠的手上:“如果找到了这个姑娘,另有重谢!”
梁上鼠握住碎银,狡黠的一笑:“官爷有眼,信任我梁上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我这就去给你打听!”
“多谢了!”霍兴安拱手。
“官爷白日里只在这茶馆里坐等就好,我一有消息就来告诉你。”
“有劳了!”霍兴安再次拱手。
梁上鼠乐呵呵的走了。霍兴安微微摇头。他对这个嘴含油舌、眼带贼光的人根本不相信,但见他自拍胸脯,加之自己现在一筹莫展,心想索性让他试一试也好,如果那家伙拿了碎银溜之大吉,就算自己施舍叫花子了。他招呼来店助,添了茶,闷闷的喝着。
这个梁上鼠正是之前在财神庙里偷了那兰悦包裹的懒汉,当时挨了剌尔丹手下一顿打,并被威胁要送官府,但梁上鼠偷鸡摸狗混迹市井,暗道明路样样门清,当即奉上大把银子,不仅没事,还和剌尔丹手下混了个熟,偶尔还被支个差跑个腿,蹭点油什么的。听到霍兴安对那兰悦的形容,他已经心下有数,再去问了剌尔丹的随从,更是确定。但他并不急着去告诉霍兴安,而是先到沁芳阁嫖了一夜,又胡吃海喝一通,才羁拉着鞋打着饱嗝向街上走去。
在小王爷的府宅里,剌尔丹正和师爷抽烟讲话。这两天,剌尔丹说动那兰悦,带她出门闲游山水,但那兰悦毫无心情,一路郁郁寡欢。这并没有影响剌尔丹的勃勃兴致,每次回府,总是意犹未尽,眉梢带笑。这天回府,剌尔丹更是高兴,因为午后在湖心亭的画舫上,自己念了两句刚学得的诗,使得那兰悦颔首称赞,于是越想越喜,立即招来师爷再翻诗卷。
见剌尔丹诗趣高涨,知道一定是因为那兰姑娘,于是闲谈间,师爷给剌尔丹出了个主意:“小王爷何不趁热打铁,先纳了她?”
剌尔丹说:“师爷可不闻,那年长兄硬抢了一个颇有姿色的民女,结果那女子未纳几日,竟上吊死了。哎,汉人之女,节烈者多。此女面相柔软,却怕是骨里刚直,一旦失手,重蹈我长兄覆辙……”
“是,是,那可就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师爷连连道,“那小王爷此生可就……”
“可就白过了,”剌尔丹接着他的话说,“我剌尔丹要的不是人,是心!”
“对,对,收人收心,更何况此生所爱呢?”师爷赔笑道。
“嗯,师爷知我心意就好。”剌尔丹哈哈一笑。
正说着,手下来报,说梁上鼠求见。
剌尔丹对梁上鼠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看见梁上鼠,以为是一个跑腿的门丁,便问何事。梁上鼠毕恭毕敬的说:“小王爷,有人托我在城里帮他找一个人。”
“找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梁上鼠上前一步道:“小人觉得他要找的人,和小王爷您有关。”
“哦?”剌尔丹看着梁上鼠,似乎明白了几分。他皱了皱眉:“这个托你找人的,可是叫霍兴安?”
“正是!”
“你是他的朋友?”剌尔丹心里一紧。
梁上鼠摇头:“我们偶然遇见的,那人得知小人在城里混的熟,所以求我帮他寻找。”
“那你是准备告诉他喽?”剌尔丹向后靠到椅子上,他知道此人既然来了,肯定是来讨赏的,故意这么问。
“我是准备回去告诉他的,”梁上鼠挤出笑容,“不过至于怎么和他说……”他观察着剌尔丹的表情,“他是很信任小人的,如果小人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已经去了其它地方,甚至更远的地方……”
剌尔丹叫了声“来人”,随从过来候令。“给他十两银子。”剌尔丹道。
梁上鼠见钱眼开,连连鞠躬:“小人梁上鼠,愿听小王爷差遣!”
“嗯,”剌尔丹点头,“这件事你给我办好了,少不了还有赏。”
“小王爷放心,小人一定办的妥当!”
见梁上鼠点头哈腰的离开了,师爷凑到剌尔丹身旁,悄声说:“我倒是另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
师爷附耳讲了几句,剌尔丹听的点头,脸上渐生笑意。但他想了想,又慢慢的收敛了笑意:“这样做,会不会……”
“为了心上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师爷做了个手势。
剌尔丹看了一眼师爷,又看了一眼屋外,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梁上鼠乐不可支的走在街上,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两,摇头晃脑,嘴里自语道:这叫两头通吃,吃完下家,再吃上家。他想再去讹霍兴安一把,就说已经有眉目了,如果再加点银子,就能使人问出确切的位置。
正想着好事,忽然后颈被人揪住,他回头,一个牛眼凑到他面前:“我家主人喊你去。”不待他细问,又上来两个人按住了他,他一挣扎,一个暗拳捣在他腰眼,打的他呲牙咧嘴。
府里,梁上鼠被人推了进来,滚倒在地上。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他又见到了剌尔丹。梁上鼠以为剌尔丹后悔给了他银子,害怕的叫道:“小王爷饶命,我不要钱了,不要了!”他将怀里的银子全掏了出来。
剌尔丹道:“钱仍是你的,而且我还要额外的多赏赐你。”
梁上鼠以为他说的是反话,磕头道:“小人何德何能,不敢求小王爷赏赐。”
剌尔丹道:“你只需帮我办一件事。”他摆了摆手,一个手下抱来一个小箱子放在梁上鼠的面前。
梁上鼠一抬头,只觉眼前亮闪闪的一片。
剌尔丹笑道:“办成了这件事,这一百两银子都是你的。”
梁上鼠心想这样的重赏,肯定是什么大事难事,虽然财迷心窍,却也不敢轻易应承。“不知小王爷要小人去办什么事,只要小人能办到的,一定努力去办!”
“这件事简单。”剌尔丹让梁上鼠上前,对他吩咐了几句,叫他如何如何,梁上鼠连连点头。
待梁上鼠出了府,师爷建议多派几个手下跟着他,怕他有什么花样。剌尔丹摆手:“谅他不敢。”他唤来左右,“快去通知左铁指左将军来。”
梁上鼠在茶馆里找到霍兴安,低声对他说:“官爷,找到那个姑娘了!”
霍兴安嚯的站起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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