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神竹少年(下)(2/2)
卜元笑道:“我这兄弟哪里是放牛的料?我要把他请回家去牧老虎,天下间也只有他能管住这些猛兽了。”那财主惊讶道:“牧老虎?他还有这个本事?我每日供他三餐,你能给他什么好处?”卜元笑道:“一个月五百两银子的工钱,怎么样?比你的条件优厚吧?”那财主惊讶道:“五百两?敢情好!可要请我?老夫不要命也去替你管了。”卜元笑道:“那可是一群猛兽,你却只有一条命。”吕竹风又把先前方国涣赠他的那包银子也与了那财主,说是报答这些年的一日三餐之恩,随后在院中寻了一根粗实的竹竿,铺盖也不曾拿,跟着卜元轻身欢快去了。
卜元、吕竹风二人到了县城,在衙门内见到了方国涣,此时知道了本县那位叫张浩的守备,已经率官兵抄了玉满堂的家。可惜玉满堂知道事发,连家都没敢回,舍了家业妻妾,从路上自家直接逃亡去了。那玉满堂的家私可谓几百几千万,不知从病家身上榨取了多少钱财,官兵查封了全部财物,家中男女一律带回县里审问。那玉满堂竟有十几名妻妾,可怜他现有的二十一个儿子当中,除了三名幼小外,其余十八人都被玉满堂不知换了谁人的脑,皆如先前的那位年轻人一般,表情呆滞,神色漠然,问非所答。
有一个在审问时什么也不说,但于手里持了一块炭笔,在地上胡乱画些梅花,这些墨梅竟然画得十分传神。堂上一位掌笔录的文书,见此情景大吃一惊,说泰安有一位善画梅的丹青妙手,一年前突然失了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敢情那位妙手丹青的画家的脑子被玉满堂施“换脑术”移入了此人的脑中。一席话把审案的王朋与众差役以及方国涣等人都惊呆了。其他的“换脑人”倒也问不出什么,好像只有玉满堂才能叫他们使出别人的本事。王朋自知此案关系重大,连夜上报济南府,一时轰动山东全境。
案子随后判了下来,玉满堂全部家产充公,那些丫环、仆从与妻妾尽行遣散官卖,由于那些“换脑人”也是受害者,公家出银官养。又下了海捕文书,传文天下各府县,悬赏缉拿玉满堂等一干人犯。这一大案告破后,闹得人心惶惶,平日里一些自作聪明的人,也都吓得不敢再于人前炫弄自家的本事。有些呆气的书生,患了病也不敢去寻医家诊治了,倒闹起了一阵“惧医”之风,可见医家无德,害人害己。
方国涣见玉满堂案发而逃,亡命他乡去了,很是遗憾,担心此人日后还要在人身上作弄出什么花样来,但对玉满堂的医识医术又非常佩服,实是恨敬两难。好在这件意外的事情发生后,有惊无险,又幸得了吕竹风这个神勇之人,方国涣、卜元尤为高兴。待案子一结束,方国涣便辞了那县官王朋,与卜元、吕竹风二人护了曲良仪一路向江苏而来。吕竹风此时似出了笼的鸟,持了根竹竿骑在马上十分高兴,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卜元、方国涣也被他那纯朴天真之情所感染,更觉欣慰,一路上三人好不开心,朝行暮宿,饮酒长谈,极尽兴致。曲良仪仍如从前,每日自是大睡,但离江苏越近,情绪也就越稳定,因有了卜元、吕竹风相护,一路上自不用提心吊胆了。这日,进入了江苏地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药王师徒谷司晨、罗坤二人,自从在洞庭湖与葛云湘、米迁协助官兵灭了洞庭水盗之后,又云游至了广东。这日间到了梅县一地,谷司晨自带着罗坤游览了千佛塔、灵光寺等几处名胜,当师徒二人出了灵光寺欲回客栈时,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前面二位可是谷先生与罗兄弟?”师徒二人回头看时,却是昔日的朋友王云平。
故人相见,分外欢喜,王云平忙上前与药王师徒互见了礼,寒暄些别后之话。这时,张路买了一些东西回寻王云平,忽见了谷司晨、罗坤二人,欢呼一声跑上前来,拉住罗坤亲热得了不得,罗坤也自惊喜不已。王云平此时高兴地对张路道:“快回去报知我叔叔,说谷先生与罗兄弟到了。”张路应了一声,欢快地跑去了。王云平随后引了药王师徒向王怀所居的宅第走来,道:“谷先生与罗兄弟如何有幸到了这里?”谷司晨道:“我师徒是天下间的散人,随风而游,不择定处,今日也是闲游至此。”
王云平闻之,惊喜道:“原来罗兄弟已拜谷先生为师了,真是可喜可贺,当年就见罗坤兄弟与众不同的。”王云平接着又道:“当年从关东回来,叔叔时常念及二位恩人,若无二位恩人昔日与我们巧缘相遇,商队的那趟生意有可能在关东赔个干净,我等性命或许也要折进去,叔叔得知二位恩人到了,一定高兴得很。对了,当年我们寄存在客栈中的那车货物,谷先生与罗兄弟可收得了?”罗坤道:“王先生果是个守义的商人,一车货物并不短缺的。”王云平笑道:“当年久候二位不着,我们便先行一步了,那车价值千金的货物,我等岂敢起贪占之念。叔叔说过,今生能得识大名鼎鼎的药王先生,已是万幸之至!”谷司晨闻之一笑。
这时,对面迎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王怀,身后跟着一些昔日的伙计。王怀远远见了谷司晨、罗坤,快步走来,大喜道:“王某昨日得了一梦,见红光满室,知道今日必有贵客来,果然是应了。”上前与药王师徒互见了礼,彼此欣然。罗坤笑道:“王先生曾说那万里长城是一处风水龙脉,如今又做得好梦能预兆事情,莫如做了算命的先生吧,或许比做生意赚钱来得快些。”众人闻之大笑,王怀随后高兴地迎了谷司晨、罗坤到了自己的家中。那王怀做了半辈子商人,倒也挣了个万贯家私,宅院广阔,房屋众多,奴仆成群,在梅县虽称不上首富,也是一大富之家。王怀请了谷司晨、罗坤厅中落了座,又叫张路去二人投宿的客栈内把包裹取了来,留二人在家中住下,谷司晨推辞不过,只得谢了。
宾主用过了香茶,王怀得知罗坤已拜谷司晨为师,自为罗坤高兴不已。谷司晨这时道:“王先生还自家辛苦,去关外跑货吗?”王怀道:“自当年那次去关外结识了谷先生与罗小侠之后,第二年又去了一次,不过女真人那里与边关的情况有些紧张,生意不好做了,以后也就没有出关过。”罗坤道:“王先生的家业也挣得这般大了,不再辛苦远涉也好,生意上可是有赚钱的诀窍?且告诉我吧,待自家日子穷了时,也好懂些赚钱的本事。”王怀笑道:“罗小侠随了药王先生,什么大本事学不来,如何稀罕我等这些商贾钻营之术?”谷司晨笑道:“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让坤儿懂些治生之道也是好的。”
王怀道:“王某只不过把地产的东西运到外省,在那里对换些其他货物,赚得几分利息,再往关东去换了毛皮、人参、药材等山货奇珍,再增几分利息。回来路上有机会再做几把,然后贩运回一些家乡短缺的货物,所谓南货北移,北货南运,这一路上把生意也就做了。一个来回,运气好了,也会十几倍的利息。”谷司晨闻之,点头赞叹道:“王先生的这一本生意经,果是精明,不但自家获益,也增强了天下货物贸易上的流通。”
王怀这时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是不易,离家千里,一走就是半年归不得家,如果生意顺手,一路平安,自家吃些辛苦也甘愿受了,怕就怕半路上遇上了歹人,越货劫财,货物钱财丢了也不打紧,有时还会把性命赔了进去。这钱也是不好赚的,每一文钱上都沾有商家的血汗,实是不易得很。”谷司晨闻之,点头道:“王先生说得极是,不过这钱财赚得不易,也是守得稳的,那些得了外财暴富之人,视钱财来得容易轻巧,不甚珍惜,见识浅的更无法正常遣用,以致来得快,去得也急,最后人财两空,这类事也是常有的。”
王怀慨叹道:“不错,不过我们生意人怕的还不是赚钱的辛苦与路途上的凶险,最怕的就是家中出了不肖子孙,生出个败家子来,你一辈子的血汗,叫他几年就挥霍光了,最是叫人气恼。我们梅县有一位朱老板,与王某也是相识的,年轻时白手起家,吃尽了万般辛苦,挣得了个雄厚的家业,到老了想享受些清福,把个殷实的家业便交于了儿子掌持。谁知那小子不争气,装起大头来,整日吃喝斗富,嫖赌闹事,不到两年,万贯家财一败而光。朱老板一气之下跳了井,那小子如今也沦为了乞丐,连个亲属都投落不着,想起来也是心酸,更是后怕。”
谷司晨道:“家有万贯财,就怕不孝子,老子挣钱儿享受,虽是道理,也是他自家**得不好,把子孙惯养出骄贵气来,以致出了事,悔之晚矣!”王怀道:“谷先生说得极是,王某近年来已停止了生意上的远涉,自守了几家店铺,把两个犬子送到店中先做伙计,吃住一开始都是与下人一样的,让他自家先受些苦吃,明白钱财来之不易,有勤俭之念,然后再让他慢慢管理铺子,最终把持家业。办法虽然笨了一些,效果却也是有的,这也是那朱老板的前车之鉴,让王某谨慎了些。”谷司晨闻之,赞叹道:“王先生教子持家,果有方法,自比那些纵子成劣的愚商呆富有见识多了。”王怀笑道:“谷先生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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