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雌雄宝参(1/2)
罗坤随了王怀的商队离了古平镇,一路向山海关而来。罗坤见那十几辆马车上的货物多用油布遮着,不知载些什么,便对王怀道:“王先生,既到关东去贩货,为何又带了这许多东西来?”王怀道:“从广东到关东,路途遥远,带现成的银两走路甚是不便。车上所载,都是丝绸、茶叶等江南好货,到关东换取些毛皮、药村等山珍特产,如此一回当获利十几倍。此乃是商家常营之术,比那单单带了银子去收购,却要实惠得多。”罗坤闻之,暗自惊讶不已,知这商家也有大术。
行至中午,商队便已到了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前,远远地见到了长城,伙计们都兴奋起来。罗坤初次见到长城,不由惊叹万分。见那逶迤的城墙,如巨龙一般,盘走于高山峻岭之间,绵延而去,不见尽头,甚是雄伟壮观,罗坤一时间竟看呆了。山海关关口有戍兵把守,验了商队的行文,收了卡金,便放出关了。罗坤在马上左右盼顾长城,啧啧称奇。王怀见了,笑道:“不到长城非好汉!这一回,罗坤兄弟也算是一个好汉了。”张路也在旁边笑道:“没有亲自登上长城,一经而过,不算数的,待回转时得空再上去看看吧,心情又不一样的。”王云平道:“上去久了,也是累人,不如远观的好。”
王怀这时问众人道:“你们可知这万里长城的典故吗?”那边镖师黄魁应道:“秦始皇修长城,这些谁人不知?”王怀又道:“黄师傅,你可知秦始皇修筑长城的真正用意吗?”黄魁道:“乃是恐固边防,以阻夷族扰内,适才出关时,不是见有戍兵把守吗?先生这般问,难道还会有别的意思么?”王怀点了点头道:“世人所知,经史所载,都认为长城是阻挡外夷入侵之防地,是与战事有关的,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其二才是最重要的,也自是秦始皇修筑长城的真正目的所在。”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致。王云平忙道:“还望叔叔说与我等明白。”王怀道:“也好,说出来让大家解解闷吧。”接着便道:“我有一故人,是位风水地理名家,自号霞云先生。”王云平道:“可是一年前曾到过家里的那个疯子?”王怀道:“正是此人,其实霞云先生虽然形态不拘,却是一位身怀异术的世外高人,尤善地理风水之术。”张路一旁道:“风水之术,骗人的把戏罢了,这些术士之中又能出什么高人来。”王怀道:“地理风水之术,玄奥难懂,然也有极为灵验之例,上求官禄,下问财丁,多得助于风水一学。”张路一旁极欲想听故事,便问道:“不知那霞云先生对长城有何高论?”
王怀这时缓缓地道:“霞云先生曾言,万里长城实为地理术上的一种‘长龙引水局’,又名‘苍龙引水局’。”众人听罢,都觉得新鲜离奇,忙问其详。王怀便接着道:“当年秦始皇灭六国统一天下之后,时值天下初定,人心思治,当以止怨安民为首务。可那秦始皇却迫不及待,倾全国之力来修筑这万里长城,是因为秦灭六国之后,天下间的奇人异士都网集到了秦始皇一人手下。其中有高人向秦始皇献定国安邦之策,便是设此地理风水格局,以保大秦江山‘子孙万世之基业’。后世史学家对秦始皇修筑长城的真正目的不知,但以经史为准,故无异议者。”黄魁一旁接嘴道:“先秦以前,燕赵已各筑有长城,秦始皇只不过接而扩之罢了,如何能与地理术有关?”王怀道:“战国时,燕赵之长城,实为边防之用,然而这些只不过是‘散龙’,秦始皇一统天下,自然要全一条‘长龙’了。其实,亡国之因很多,高而厚的城墙,是挡不住敌人千军万马的。秦始皇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举国修长城,非以城墙拒外夷,而是在地理上固江山。当时修筑的西起临洮、东到东辽海口的长城,意在引东海之水。”王云平讶道:“这如何能引东海之水?”王怀道:“意引而已。想我中华大地,已有长江、黄河两条‘水龙’,滚滚东流直入大海,龙之脉气四布,哺育我中华民族。‘苍龙引水局’再引东海之水,令水气回复,以示风水轮转之意,可保一朝永世。万里长城以其雄伟之势,布成了天下最大的一式风水格局,欲以人力胜天,永定天下。”
众人见王怀讲得玄乎又玄,却好像也有些道理,听兴愈浓。王云平问道:“既然有这般风水格局保佑,大秦当永世才对,秦朝却又为何二世而亡了呢?”王怀道:“这里原因很多,一是秦始皇死得早,没有最后定局成形,故水气不复,龙脉不显。”黄魁一旁笑道:“先生真会讲故事,长城自古便是边关防地,战事之用,哪里会生出这般玄论怪谈。”王怀道:“既做兵家防地之用,以阻外族扰内,仅在战略要地修筑些也就罢了,却又为何延伸到高山峻岭之中,人马所不能至之处?况且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以至逼得百姓造反,天下不宁,难道秦始皇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这个……”黄魁倒被反问住了。张路一旁道:“最后秦朝还不是很快灭亡了?这‘苍龙引水局’一点儿作用也不起的。”
王怀这时叹息一声道:“以人力胜天,要有个过程的,秦始皇急于求成,以图早定国基,甚至不顾民生哀怨。此风水格局布得太大,还未成形之际,中间又被一女子哭泄了‘龙气’。”张路笑道:“可是孟姜女哭长城?”众伙计闻之,哄然而笑。王怀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孟姜女。”黄魁一旁道:“孟姜女哭长城倒是有此事的,民间流传甚广,如今长城边上,还有座姜女庙呢。可也怪了,这孟姜女果真能把长城哭倒?”王怀道:“孟姜女实为江女,江女者,龙女也!”张路惊讶道:“这与名字有什么关系?”王怀道:“未曾闻三国时的凤雏庞统死于落凤坡吗?”张路道:“巧合罢了。”王怀道:“巧合之事便是非常之事。那孟姜女或许就是江中的龙女转世,已成人形之龙女怨哭未成全形之苍龙,苍龙不忍,故自毁其形八百里。那长城被孟姜女哭倒之后,秦始皇大为惊怒,欲杀破他龙脉之人。后有高人献策,说孟姜女乃是龙女,故能哭破‘苍龙引水局’,是为怨气太重之故。长城龙气既泄,再无补救之法,唯可缓补者,便是让秦始皇娶孟姜女为妻,消其怨气,以人稳天。想那阿房宫内丽人无数,孟姜女纵有天仙之貌,秦始皇也不会理会这个破他国家龙脉之人,但为了补救‘苍龙引水局’,秦始皇不得不为之。哪知孟姜女是一刚烈女子,千里寻夫不着,竟投水而死,所以长城的龙脉之气在秦始皇时就已泄了。虽然以后还在继续修筑,也只是保其余气而已,但已无什么大效了。”众伙计听后相视而笑,暗里直道:“谬论!谬论!”
王怀这时仍然滔滔不绝地道:“秦始皇当初修筑长城时,为了防止民间再有高人异士识出这‘苍龙引水局’,便焚书坑儒,以愚天下之人,那时有许多奇书都给毁了。长城龙脉气泄,便失去了地理术上的作用,但作边防之用,又出现了朝代更替的局势。”王云平问道:“如今的长城就不能再有那种神秘的作用吗?”王怀道:“霞云先生说过,长城虽失定国安邦之力,但其灵气犹存,可惜历经战乱毁坏,多有残缺,龙尾处遂成荒凉沙漠,是为水气不复之故。若重修整治,使龙头一贯龙尾无断残处,也有逐沙漠变绿洲,保持国运长久的作用,‘长龙引水局’还是有些灵气的。所以本朝尤重视长城的修复,以至有了东起鸭绿江、西到嘉峪关的长城来,除了边防之外,或许也有这些个缘故,别有深意的。”王云平又道:“一路看来,长城好像不是一条远去的,还有并行的,相距也远了些。”王怀道:“听霞云先生说,这是几条‘伴龙’,有护卫主龙脉的作用,如果长城从海口一连至底,灵气可就大了。”王怀的这一番长城之论,把伙计们听得云山雾罩。罗坤一旁暗赞道:“王先生可真有学问!”
商队又前行了两日,便进入了女真人的地界。明朝曾在关东设置了奴儿干都司卫所,随着女真人的逐渐强大,奴儿干都司卫所便慢慢失去了其作用。不过女真各部落与关内民间的生意往来暂时还没有间断,关内的丝绸、茶叶、工艺品、铁器等货物运往女真各部落,换回牛马、毛皮、药材等关东特产,尤以秋季往来最为繁忙。
王怀的商队来到一处关卡前,忽见关卡上布满了女真兵马,正在严密搜查每一位出关卡的人和每一件货物,而对入关卡的人马货物一律放过,气氛较以往紧张。商队众人不知其故,心中纳罕。王云平前去缴纳了关卡税金后,回来对王怀道:“叔叔,没什么大事,好像女真人在搜寻什么要紧的东西。”王怀听了,心中略有一丝不安。商队过了关卡,又继续赶路。罗坤初至关外,一路所见关东风光,尽与中原大不一样,少年心性,自是高兴起来。商队一路行来,尽可能地选择人口密集的镇子,再寻马店投宿安歇。
商队又前行了几日,感觉气温比关内凉爽了些,高山密林渐渐多了,王怀、黄魁等人的神情便有些紧张起来,警惕而行。午后,商队进入了一片平原地带,众人稍松了口气,张路还与几名伙计说笑起来。就在这时,忽见前方尘土大起,百余骑迎面而来。黄魁见了,惊呼一声道:“马贼!大家当心了。”众伙计大惊,各亮刀枪,围护了车马货物。王怀此时虽脸色大变,却知此时定要镇静,高声道:“大家莫慌,见机行事。”转瞬间,那百余骑风卷而至,马上尽是些彪悍的蒙面人,刀枪舞动,来势汹汹。在距离商队数十米处,为首两人收住坐骑,其中一人一扬手,五六十骑分抄商队两侧,顷刻间便把人马车货围了起来。
黄魁见事情不妙,壮着胆子引马上前,一拱手道:“不知各位是哪路的好汉?”随即抽出了背上的单刀。那边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冷笑,从马背上解下一张巨形硬弓来,搭上一支长翎箭,对准黄魁喊了声“着!”弓弦响处,一箭飞来。黄魁大惊,刚要举刀拨挡,其箭已到,正击在那柄单刀刀背上,但听“当”的一声脆响,单刀竟折为两断。直震得黄魁右臂麻痛,几乎失去了知觉,不由得把另半截刀柄也扔了出去,心下大骇,引马急退,知对方手下留情,无意伤己,不敢再言。众伙计立时惊惧,相顾失色。罗坤暗自惊讶道:“好厉害的箭法!”不免为商队的处境担忧起来。
那黑衣人一箭将商队诸人镇住,随后收了巨弓。旁边另外一名黑衣人便高声喊道:“过路的老客,你们听好了,我们今天一不劫货,二不杀人,但请各位把车上的货物、身上的包裹都打开摊在地上,我等要寻一样东西,查完便走。若不然,休怪我等发难。”王怀听罢大惊,知道车上载的尽是些江南产的好货,这些强盗见了岂有不劫之理。王怀行商多年,也是经历过风险之人,心知此时只能照对方的意思做,不然会立生祸变,从刚才那一箭来看,对方不是寻常的马贼,或许真要找一样东西。王怀随即吩咐王云平道:“按他们的意思做,卸货拆包。”王云平迟疑了一下,见王怀说得坚决,只得回身对伙计们道:“卸货拆包,摊在地上放好了,小心别碰损了。”伙计们听了,便纷纷下马拆卸起来,一时间,五颜六色的成匹丝绸、各式的器玩、成包的茶叶……各色货物摆满了一地,甚是耀眼。看得罗坤心中惊叹道:“好家伙!这么多好东西!”更是替商队担心害怕起来。
这时,为首的那黑衣人一挥手,身后的几十人便放马前来。到了近前,纷纷下马,奔向那些货物。王怀双眼一闭,心想:“完了!”随见这些黑衣蒙面人,对那些散落的、极易查寻的东西只看一眼,无论贵贱,不予理睬,唯仔细查看那些成包的大件,查完了,即扔在一边,无丝毫的掠取之意,果真是在着力寻找一样什么东西。王怀等人见了,心中各是惊异,不知这些人到底想找什么。那些黑衣人翻找了半天,似无所获,又仔细查寻了每个人与每匹马所带的东西后,仍无所得,便一声呼哨,舍了满地凌乱的货物,毫发不取,各自飞身上马,径直退下了。其中一人向为首的蒙面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点点头,遂对这边说了声:“打扰了!”一挥手,百余骑放马急奔,转眼间,尘烟远遁,群盗竟自去了。
伙计们此时余悸未了,呆呆然,如坠云雾中,不知对方为何如此行事,莫名其妙得很。王怀暗里松了一口气,道声“侥幸”,随对茫然不知所措的伙计们喊道:“还不快装车赶路,等着做甚?”伙计们如梦方醒,这才忙着收装货物,罗坤也自上前帮了。王怀坐在马上,对群盗的此番举动,摇头苦思不解。那镖师黄魁红着脸,引马来到王怀马前,张嘴想说什么。王怀摆手止了道:“贼人势大,也怪不得黄师傅,我们又未曾损失什么,请勿自责。”黄魁面呈愧色,对王怀拱拱手,引马一边去了。
货物装上了车,商队又继续赶路。此番遭遇虽有惊无险,一路行来,众人却更是小心。又行了几日,人烟渐渐多了起来,众人这才稍安了些。途中经常发现一些行踪诡异的人,有的甚至暗中跟踪商队,私下窥视。常有马匹在商队前后出没,似在观察什么,确定无所发现后,便各自消失了,整个关东似处在一种异常的气氛中。在马店歇息时,经常看到人们交头接耳,好像在谈论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神秘得很。由于在途中受了惊吓,商队里的人也自不便上前打听,免得惹人注意,再遭麻烦,并且有装束奇特的怪异之客常用狐疑的眼光看人。又行了数日,前方出现了一处女真人的大部落,也就是商队所至的目的地,王怀与伙计们这才有了欢颜。离部落还很远,便已惊动了部落中人,一名女真族年轻人骑马迎住,问道:“可是广东的王老客到了?”王怀应道:“正是王某。”那年轻人喜道:“族长已候老客多日了,我这就去禀报。”说完,飞马去了。
刚至村口,前方部落中已迎出一队人马来,为首的是一位女真族老者,后面拥了四五十骑,尽是些年轻力壮、负弓挎刀的汉子。王怀这边见了,忙驱马上前。那女真族老者扬手招呼道:“可是王怀王老客?”王怀挥手喜应道:“是阿骨洪大族长吗?”二马相交,两人拉手大笑,自是老友重逢一般。阿骨洪随即一摆手,身后众骑往两旁一分,让出条路来,王怀便与阿骨洪有说有笑,并马引了商队进入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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