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2)
【三一】
卢本夫妇的尸体很快被海盗们发现了。那些佣兵在活剖了他们之后,连潦草掩埋他们的力气都不乐意出,卢本夫妇的尸体就被随意的丢弃在了不远处的树林子里。
幸好岛上没有什么食腐动物,夫妇俩的尸体保存得还算完整——忽略那开膛破肚的惨象的话。
雷切临死前那番话让海盗们多少都被勾起了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加上海盗们从来跟长老院不对付,这会儿他们对托托简直同情得不行。
五大三粗、只懂得砍砍砍和杀杀杀的海盗们难得细腻了一把。他们自发地把卢本夫妇的尸体收拢了埋到一个风景很好的小悬崖,立了个碑,还摘了好几束鲜花把墓地弄得漂漂亮亮了,才喊了托托过来。
这个小悬崖直接临着海,正下方就是干净整齐的礁石滩。悬崖距离地面大概有四人多高,就算起了大风,也不会轻易被海浪拍到。
因为之前那场战斗,溶洞里的环境实在不怎么好,卢本夫妇精心搭建的几座小屋也被佣兵们糟蹋得差不多了。海盗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扯睡袋去埋着卢本夫妇的悬崖上睡一晚,也好让托托跟父母多少相处一会儿。
尼古拉斯、希欧和卡尔几个大人物坐在一块儿低声商量着什么。瑟罗非陪着托托在那两个矮矮的坟包旁边坐着。不一会儿,乔和另一个负责善后的海盗抱着两个分量不轻的箱子来了。
“我们简单整理了下屋子,”乔把箱子往托托面前一推,“小件的工艺品基本都是特地给你做的。我看着都有些嫉妒呢。”
托托的脸色依旧有些白,但他已经能够很自然地对乔微笑了:“谢谢你。”
乔挤了挤眼睛,对瑟罗非露出一个“交给你了”的神色,和另外那海盗勾肩搭背地走了。
瑟罗非也没急着揽过神父的帽子。她简单征求了下托托对晚餐的偏好,就自顾自跑去其他海盗那儿要了几根木料,几下生起一个小火堆,把各种贝类架在铁丝网上滋溜溜地烤起来。
食物的香气总是能让人放松。
“他们……死了啊。我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难过。”托托轻轻抚着橘子的脖子,低声缓缓说道:“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族里的长辈们告诉我,我的父母都是特别优秀,特别有天赋的妖精,所以他们才会在我还没睁开眼的时候就出去历练了——他们承担着妖精一族的未来,他们必须抓紧一分一秒,不能浪费自己的天赋。”
“我……在族里过得很好。妖精们对幼崽总是特别疼爱,比亲生的也不差。况且,像我这样从没见过父母的小孩儿并不特别稀罕……哪怕是在知道了我是个不能喷火的怪胎后,大家也并没有排斥、奚落我,反而把我当成个得了绝症的病人似的,更加小心翼翼地照顾我。”
“可我偶尔也会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哪怕他们只有一个母亲,或者只有一个父亲呢?”
“不会喷火的火妖精……大概从没有出现过吧?我在族里,就像是一只家鸡站在一群大雁里似的。我也……挺苦恼的,但这些抱怨的话怎么好跟族人说呢,他们已经待我够好啦,我得每天表现得开开心心的,不好再给他们添麻烦。”
托托手上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我每天盼着他们回来,却也害怕他们回来。罗尔你不知道,他们在族内可有名了,他们游历之前做出的几个作品至今都是新手学习锻造和手工的范例呢。这么优秀的父母,却生出来一个不会喷火的怪胎幼崽,他们……会很失望的吧?”
“所以我离开了西北,到世界各地去晃荡。”托托垂下眼,“我也说不清我是想出去寻找他们,还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归期近了,想要躲开他们。”
“这样因为自己不争气,就要逃开至亲的想法果然是很糟糕吧……所以神祗惩罚了我,我永远也不可能见到他们了。”
瑟罗非将烤好的几个大海蛎用树叶包住递了过去:“嘿,这话可说得不对。”
托托:“……谢谢?”
女剑士掰着手指跟他讲道理:“你也听了雷切的故事吧?你看啊,雷切是什么人?他是个海盗,什么坏事儿没干过,后来还缺了一条腿,估计连坏事儿也没法干了……就这样的,卢本夫妇都开开心心想着把他带回去,还想哄他喊你哥哥呢?”
她心里默默对雷切说了声抱歉,继续安慰自己的友人:“你呢?你做过什么坏事儿了?你杀过人么?抢过钱?偷过面包?嫖|娼不给渡夜资?”
托托被说得耳朵都红了:“不,不,我,可是——”
“那就成了呀。”瑟罗非絮絮叨叨地说着,手里半点儿没耽搁地又支起一个小锅,开始煮汤,“父母对孩子没那么多有的没的期望。你瞧我啊,嘿嘿,你知道吧,我总是考不到证什么的……我妈妈看不见啦,好糊弄,她以为我就是个码头上给人潜水摸海胆的。可她还是乐意给我烤好吃的小饼干呀。看看这两大箱子,托托,你要是在你父母身边长大,你一定会长成一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
托托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两个大箱子,怔愣着不说话。
“况且,不会喷火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没谁规定妖精就非得长在锻造房里呀。听说你们妖精的力气都特别大?你要是愿意,每天来213和我们一块儿练剑呗,我……去请希欧跟赤铜前辈说说。”
瑟罗非细细地搅拌着浮沉在汤里的蘑菇:“听着,你平平安安的长大了,性格这么讨人喜欢,还敢独自出门游历!对啦,你还能在赤铜前辈的锅炉房里一呆半个月!你棒透了你知道吗!”
托托被瑟罗非关于赤铜前辈的吐槽给逗笑了。笑着笑着,一直表现得还算镇定的他突然就哭了起来。
年轻的妖精坐在墓碑旁边,肩膀微微佝偻着,双手在身侧攒紧成拳,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他眼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总说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他没有任何与卢本夫妇相处的记忆,他的悲伤就像漫无目的水母,最微小的浪花都能叫它漂浮不定。
那他现在是为什么哭呢。
……是思念吧。
从未见过,也终其一生无法相见的思念。
托托哭够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抬起一双兔子眼。
女剑士,红毛,和他的猫都站在距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托托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挺久没哭了,一时间有点儿收不住,让你们看笑话了。”
女剑士木然问:“很久是多久?”
托托认真想了想:“大概……十五六年?”
乔受不了了:“拜托你行行好低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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