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莲心如初(2)(2/2)
“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爱他吗?”
夜莲默然不语,良久,清冷嗓音如羽箭一般刺破银河胸膛:“我不会爱一个伤害我的人,也不会爱一个曾经娶别人为妻的人,尽管那人拥有我的身体,但那终究不是我。只是,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又赔上性命,除了这一条命,我无以为报。”她轻轻地呢喃,仿佛对银河,又仿佛对自己:“我没有办法忘记他,只是我不能爱他。”
她仰首看着天河里的繁星,有些闪烁,有些沉默,却都好像是他注视着她的眼眸。她闭上眼,终究有泪落了下来,湿润而冰凉地划过她的脸颊,那真实的触感,仍然令她感到心惊。她多么希望那一切从未发生,这世上没有一个叫做沧海的男子,她亦不曾闯过那生死无门七层结界,以他人性命,最终得回从前的完整的模样。这样的完整,终于得到之时,才发觉,原来不如不要。
每个夜里,她的脑海不停闪过最初相见时的情景——
战场上,那个青袍素甲的将军狂傲不羁,誓要取她的性命,他头顶的红缨似火,日光底下,眩惑了她原本冰凉无情的双眼。她还来不及爱上他,便被他一剑重重砍下,断绝了所有可能。
她从不以为这样的活有何快乐,亦不觉他那样了却夙愿地死有何恐惧。
如果可以,她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与他交换,换来神族的完整。天上可以没有莲,却不能没有司掌战争的神祗。
夜莲终于得到银河的指点,她含泪拜别师父,起身毫不迟疑,奔赴自己命运的终点。
三百年后。
妖界连同魔界,挑起向天界神族的大战。东华帝君已闭关百余年,无人敢前往打扰。以天帝为首的众神束手无策,终日惶惶,就在妖魔集结的数十万大军直逼九重天上的昊天宫门口,战鼓兀自擂得震天响之时,自更高的天阙上,悯天宫的恨天殿方向,嗖然掠下一个高大身影。
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东华帝君自闭关中赶来。
待到那青袍素甲的将军张着一双冷眸威严地扫过妖魔数十万大军之时,众人才看清楚,竟是已沉睡千年的战神沧海——当年东华带回沧海尸身,并未告知天帝沧海已死,而是说他身受重伤,恐将一直昏迷。
一时间众神顾不得妖魔大敌当前,纷纷奔走相告:
“战神醒了!”
“昏迷的战神醒过来了!我们神族有救了!”
“妖魔就算再来十万大军也不怕了!”
那一战,神族大败妖魔联军,打得对方落流水,神将们个个心里头无比痛快。受了妖魔界将近千年的欺侮,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而这一切都是重生的战神沧海的功劳,那些妖魔见到他吓得魂都没了。听闻消息的天帝急忙乘坐龙车赶来,想要将沧海请到昊天宫接受封赏,沧海却冷冷一笑,闪身隐没于蔼蔼云层之间,悄无声息,仿佛从未出现。
从那以后,神族每有危难,沧海便会挺身而出,维持天界神威,只是从不接受天帝封赏。连后来东华帝君修炼结束赶来,都未能得见沧海一面。
这世上只有另外一个失踪的人时常见到沧海,那个人便是逃离王宫的云舞。
夜莲曾受大公主芳落临终之托照顾云舞。她死后,沧海自然便接下了守护云舞的责任。后来沧海正式收了云舞为徒,授予她神族的武功,以及内力的修炼方式。云舞终于修得长生不老,自此常伴沧海左右,也算慰藉他孤寂流浪的生涯。
沧海问云舞,“为何不愿修仙?”
云舞笑着摇头,“那样我就不能常伴师父左右。”
那一天她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爱她?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只因为她以生命作为交换吗?”
云舞真正想说的是,我也可以用尽生命去爱你。
她从不掩饰眼中对沧海的深情,沧海亦从来视而不见。
沧海自然知道云舞口中的“她”就是夜莲,以前他从来不答,但此时此刻,他正觉得人生仿佛走到了尽头,种种悲伤绝望纷纷涌上心头。
他说,“这世上太多人都像我一样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活着。只是你晓得我的伤口,却不晓得别人的伤口罢了。所以永远不要好奇别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切,因为爱她,就像活着本身一样自然。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不爱她。至于她是因我而死,那并不是我对她念念不忘的关键。关键是,我也愿意为她而死,只是已无法挽回她的生命。”
这是沧海有生以来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每个字迸出唇齿间,他都能感受到心脏剧烈而疼痛的跳动。
在他的胸口,心脏位置的肌肤上,隐隐显露着一朵墨色莲的印记。
那是千年前的夜莲,终于将自己融化成一粒种子,就像最初时那样,一粒结满神力的晶莹剔透的莲种子,毫不犹豫地投入他的胸口,以换来他的重生。
沧海自沉睡中醒来的须臾,分明见到一个少女,眉目清冷决然、黑裙翩翩,如幻影般一闪而逝。从此再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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