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土之卷〗《月落长安》 第三十九章 乱裁定流云四起(1/2)
江韬此言一出,台下武者尽皆哗然。谁都知道,少林方丈之所以声称退出比武,是为了保住弟子宗伽。如今宗伽已死,依照江湖规矩,那便是恩怨已了,怎可旧事重提?
少林一派向来德高望重,于是很快有多名武者同江韬理论起来。
面对众人的指责,江韬不急不躁,笑着反问:“刚才方丈大师是否说过要退出比武?我派掌门是否说过宗伽若能接他一槊,少林方可留下来参会?那宗伽是否未能接下了我派掌门的一槊?咱江湖中人最讲究言而有信,少林身为佛门弟子,口出妄语也正是佛门十恶之一。那么请教诸位,这少林一派是否应当遵守承诺退出比武?”
“这……”
在其巧舌如簧下,与其对峙的武者们纷纷语塞。
“少林理应退出比武!”
皇罗伞下忽然传来一声威喝,一直与美侍嬉耍的李承乾摆出太子威仪,“当着本宫的面,既已作出承诺,如何可以不遵?来人,将这群少林僧众请离校场!”
智达瞪圆双眼欲要争辩,却被智普阻住。太子殿下已开尊口,岂有违逆之理。方丈智普沉默地向皇罗伞下的主位合十一礼,率众僧离去。
“太子哥哥,这样做不太妥当吧?少林毕竟有功于父王。”坐于李承乾身旁的九王子李治忐忑地扭动着身体。
当年隋末天下大乱,王世充洛阳称王。李世民曾在私服洛阳时不慎被其抓获,幸有十三名武僧侠义相救,方令他有惊无险地脱困。称帝后,李世民大行封赏。然那十三义僧只得一人入朝,其余十二位皆不愿为官,各自云游。其中几位如今正隐居于这少林寺中。
“有何不妥?若真让这些和尚当上天擂擂主,本宫岂不要威风扫地?”李承乾答得漫不经心,目光热切地望着擂台上的那名威俊的青年。刚才那一槊,他亦震憾无比。平日里,他最喜欢扮作契丹武士与人对战玩耍。那凶残暴虐的一槊,令他兴奋得浑身战栗,仿佛看到幻想中的自己步入了现实。
“正是!只有这般既威风又俊美的人物,才配得上天擂擂主。”坐于李承乾另一侧的汉王李元昌抚须称赞,同样欢欣鼓舞,“如此一来,这天擂擂台终于不再被僧侣霸占了。说实话,我早就看腻了那群光头毫无气势的打斗。”
转过头,他语重心长地对李治说道:“小九啊,那些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啦。如果真让和尚当上了天擂擂主,难不成要那些武林好汉剃度为僧,成天礼佛念经?这种事情一想起来就全身发寒啊。还是台上这位够味!如此俊秀,又足够凶残,实在是太对我的胃口啦!”
“王叔,知己也。”李承乾与李元昌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可是太子哥哥,那人刚才还好像指桑骂槐地讽刺过你。”虽然王叔与王兄都这样说了,李治心底仍觉不妥,想了想,再次开口劝说。
“有才华者性格自是异于常人。本宫有容人雅量,岂会计较那些许小事。”
……
与太子、汉王的厌弃相反,校场上的看客们自觉地为离去的众僧让出一条通路。
百姓之中,礼佛者并不少见,便是不礼佛者也会对僧侣恭敬相待。而在江湖,少林戒律森严,几乎从不与人结怨,反倒经常排解纠纷,声望极高。望着少林众僧默然走向校场大门,即使以其为竞争对手的名门大派心中也是百味陈杂。虽然远离皇罗伞,无法得知皇族间的谈话,但太子与汉王的畅意大笑却全都落入在场武者眼中。
与此同时,几名士卒走上擂台,抬走二钵的身躯与断头,并奋力清理宗伽支离破碎的尸身。
“一团臭肉,千古迷人看不足。万种狂心,六道奔波浮更沉。”
嘈杂声中,一道清音朗声漫吟,若淙淙流溪洗涤过纷扰的人心。
众人举目望去,说此话者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
道门领袖青风观掌门清玄子吟罢,望向立于浸血天擂中的青年,沉痛地说道:“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阁下阴煞之气如此之重,非祥也。”
尚天华将金钉枣阳槊在台上重重一杵,目光桀骜阴戾,“兵器造就即是用来斩杀,何来祥与不祥?武技习成便是用来征服,煞重岂非正好?道长若有不服,尽可台上论道!”
“说得好!”李承乾闻言更觉此人极称心意,不由抚掌大笑,一副欲看好戏模样,“道长何不受邀比试一番,多言何益?”
清玄子却是脸色微变后,淡声回道:“道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为天地并没有感情,对待万物一视同仁。于天地眼中,众生平等,无优无劣,万物皆可自由生长于天地之间。此之不仁,实为大仁。然则生而为人,岂可自视为神,如天地那般毫无情感,甚至妄断他人生死?道门之技,旨在造福天下苍生,并非为征服搏命而习。青风观已无意于天擂之争,就此向殿下请辞。”
言罢,他朝李承乾施了一礼,又向台上青年深深地望了一眼。他此番言语既谢绝了李承乾之令,也回应了尚天华的约战。
李承乾的笑容僵在脸上,并难以置信地碎裂。
大唐开国之后,为张显帝威,其祖父李渊尊老子为先祖,故而大唐上下对道门极为推崇。如今的大唐,举国道观林立,名浪之巅首推青风观。然而今日,当着江湖群豪,这位道门领袖不仅拒绝了他的比武提议,竟要退出比武大会,实是不给他这位神仙后裔面子!
不过为了彰显气度,李承乾还是忍下怒气,问道:“道长为何如此?难道是嫌本宫招待不周?”
清玄子拂尘一甩,诚恳进言:“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太子殿下沉迷于杀戮之戏,喜见生死相搏,非吉也。”
听他口称这个不祥,那个不吉,李承乾不由心生怒火:这牛鼻子老道没本事打擂,训起人来,本事倒是不小。
他脸色铁青,不悦地说道:“本宫开办比武大会乃是为国求贤,不做比试如何能分得出高下?道长想要比武不伤人性命,难道在两军阵前,道长也能说动敌人不伤人性命?道长若是没有胆量登台比武尽可直言!”
清玄子见他如此执迷不悟,轻声叹息,“殿下召开比武大会,欲求贤才,本意虽好,然则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这种以命相搏的比武不比也罢。贫道奉请殿下,清静处于,虚以待之,无为无求,而百川自为来也。”
言尽,他再施一礼,领众道飘然而去。
“得道长提点,在下幡然悔悟,就此收刀归山。”
“走走走,本门也不蹚这场浑水了!”
……
继清玄子之后,不少与道门、少林亲厚的门派纷纷退出比武大会。
崆峒派虽与少林并无太多情谊,与青风观更是竞争关系,却也尾随退走。
一名崆峒弟子不甘心地向何昆定问道:“那宗伽在接槊之前已然心神不稳,才会为敌所趁,本门尚有高手未出,而那尚天华也不见得就定能胜过师尊。何况那几家大派一走,正是我派扬名立万之时,师尊为何要放弃这大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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