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土之卷〗《月落长安》 第二十一章 皇罗伞汇聚豪赌(1/2)
“请问四王爷,杨昊家中还有何人?”季怜月直起身子,望向李泰。他语气平和,双眸之中却隐有雷霆闪动。
“你要作甚?”四王李泰昂首睨睥,不答反问。
季怜月神色一黯,“杨壮士因我枉死,看顾他的家人,我自是责无旁贷。”
“枉死?”李泰语气骤然冷下,“你这是在指责本王吗?”
“草民不敢。”季怜月眼瞳深了一深,“人必有一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然杨昊乃是忠烈之士,并不当死。他之枉死,实为憾事。”
“败军之将,犹如惶惶丧家之犬,其心已亡,与本王何干?”李泰袍袖一抖,说得风轻云淡。
“若非王爷以言语相逼,杨壮士又岂会以死明志?”季怜月坦直相视,目光咄咄,“似杨壮士这般晋升为武道高手者,无一不是经过十年甚或是数十年的苦修。武者练成一身功夫不易,不该死于一句话下。”
李泰眼中寒意森森,“就算他因本王而死,然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皇家颜面大于天,既然败了,就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何为皇家颜面,草民不敢妄议。”季怜月神情肃然地朝天拱了拱手,语锋寸步不让,“然孔圣曾经言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王爷一口一个不愿错失贤才,为何如此忠烈之士却要逼其赴死?江湖之上时有比试,如若输了一场比试便要自尽,在场的江湖武者大概早已战尽死绝。为了王爷口中的皇家颜面,不知皇家又有多少人可以用来自尽?”
“好!”
他此言一出,不少江湖武者为其喝彩。武者习武,犹如逆水行舟,何人敢言从无败绩?众人虽畏于皇权,不敢直对四王,然看向季怜月的目光均带上了钦佩之意。
“大胆!竟敢顶撞本王,将他拿下!”李泰理屈词穷,不由恼羞成怒。
亲卫喏应,领命上前。
季怜月沉眉冷对,山岳之势再起。
二师兄这是动了真怒啊。旁边的乔知叶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幸好不是在对他发火。眼见场上形势不妙,他跨步向前,暗暗守在季怜月身侧。四王贱视人命还振振有词,也难怪二师兄会生气发火。想不到看似沉稳的二师兄比他还能惹事,不仅第一个登擂,还当众顶撞王爷。跟着这样的师兄实是令人热血沸腾。可惜小疯子因中了血毒,还在院中歇息,大师姐也仍是不知所踪,这样的一场大戏,他二人都未能赶上。想至此,他朝不远处的莫小雨望去,见她即兴奋又紧张地握起了天音针,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师妹长进了,这样的场面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怯意。
然而有人却不这般想,评判席上的陆正宇连使眼色,欲让陆青青拉住这个忽然不知所谓的女婿。可惜其女不堪一用,不仅手足无措,还吓得脸色蜡黄。
皇罗伞下,李承乾饶有兴致地望着脸色涨得通红的李泰:这胖鸟一向口才便给,最擅花言巧语,因此多得父皇恩宠,今日却被一名江湖武夫理论得大发雷霆、当众失态,实是大快人心。
称心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四王这是要在您的场上拿人啊,难道您不该管一管吗?”
对哦!李承乾醒悟过来,虽然那书生之言听着刺耳,不过能把胖鸟辩得哑口无言,令他甚觉解气。能让胖鸟气急败坏之人,他就应该护着。于是他高声叫道:“李泰,此乃本宫为朝廷招贤纳士之所,你这是要作甚!”
李泰死死盯住季怜月,咬牙切齿道:“此人藐视皇权,讥讽皇家,必当除之以儆效尤!”
“放肆!”李承乾一派威严,“此人刚刚才赢得一场比武,现已成为地擂擂主,岂可随意杀之?你先是罔顾比武规则,暗遣近卫登擂比武,现在又欲图杀死擂主,你这是存心要毁了本宫求贤的盛会!来人,将四王押起来,本宫要同他进宫面见父皇,好生理论!”
随着他的话语,护擂的禁军持刀涌上,将李泰一行人团团围住。
“大胆!”李泰高喝一声,有恃无恐,“本王得父皇恩许,上朝参拜亦可乘轿,何人敢动本王!”
禁军们不由面露犹豫,踌躇不前。两位龙子相争,却殃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这俩位哪一位他们都得罪不起啊。
见他如此嚣张,李承乾气得大吼,“快快将他给本宫拿下!”
“咦,这是出了何事?”
“我们错过什么热闹了吗?”
双方正闹得不可开交,汉王李元昌与九王李治联袂而来。旁有侍卫急忙上前,将事情向二人讲述了一番。
眼见双方刀弩相对,李治紧走两步,上前劝说:“太子殿下、四王兄,今日我们兄弟难得聚会于此,有何事情不可商量,何必闹得如此难看。不如大家都消消气,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他年仅十五岁,与李承乾、李泰皆为长孙皇后所生。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平日里却与李承乾更为亲近。
“是啊。”汉王李元昌抚着短髯呵呵笑着,也来打个圆场,“太子殿下的比武大会今日才刚刚开始,四贤侄何不同来观看?”他是高祖李渊的第七个儿子,虽是三兄弟的皇叔,其实只比李承乾大了一岁。他善书画,为人风流倜傥,与喜游猎、好歌舞的李承乾很是合得来。
李泰狠狠瞪了季怜月一眼,心道:再有本事也只是个无功名的江湖武夫,想要收拾他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闹得过火传到父王耳中,他以前那些谦逊守礼之事可就白做了。
他压下怒火,恢复成彬彬有礼的王爷,冲李承乾施礼道:“王弟不请自来,惹王兄生气,实是不该。不过小王既然来了,不知王兄这里可有小弟的座位?”
李承乾虽恨他要死,然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保持住太子的气度,无法拒绝他此等微小的请求。他抬抬手,招禁军搬来桌椅,添置于皇罗伞下。
见李泰袍袖一摆,便要离去,季怜月道了声“且慢”,阻住他的去路,“王爷还未告知杨壮士的家人何在?”
李泰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即便他已出府,也是为本府而死,他的家人与后事自由本王负责,无须闲杂人等多事。”他转头对亲卫发话,“将杨昊好生安葬,厚待其家人。”说完此语,他不再理会季怜月,雍容而去。
季怜月退开一步,目送他离开。四王曾经招揽过他,被他婉言谢绝,不想今日竟派近卫扮成莽夫,暗算于他。故而他认为,四王看似礼贤下士,实则是名心胸狭隘的小人。杨昊惨败,又被太子发现其真实身份,令四王颜面大失,他不禁担心四王会因此事泄愤于杨昊的家人。他挺身而出,欲将其锋锐都转向自身。如今逼得四王当众允诺厚待杨昊的家人,已是达到了初衷。
他心中稍安,转身返回擂台,“诸位武林同道,在下借此擂台以武会友。无论何方高手,都可上台切磋切磋,在下必当尽力奉陪。”
他态度依旧平和,台下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却如同望着得胜还朝的将军,带上了敬仰。许多被分于地擂的高手不约而同地作起了壁上观。一来武林中人最重仁义,季怜月为素未谋面的杨昊仗义直言,仁心侠义,此时风头正劲,与之敌对,不免有损于义;二来他与杨昊对阵之时露过一手,令人难测深浅。故此谁也不愿贸然登台,若是万一当众失手,那可就颜面尽失了。
地擂无人应战,大擂和小擂处却忽然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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