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1/2)
  虽然彭城是刘邦死对头楚霸王项羽的大本营,但两百年下来,此处却成了对汉最为死忠的地域之一。
  早在刘邦伪游云梦将楚王韩信抓回长安后,便将徐州封给他的弟弟,楚元王刘交,共传八代人,直到汉宣帝时,楚王因谋反被废黜,彭城这才换了主人。新的楚王世系从汉宣帝儿子刘嚣开始,再传四代,王莽时绝。两传共十二王,几乎与汉帝国相始终,封王死葬封地,十二代楚王薨后,自然也是葬在彭城附近。
  于是徐州周边的一座座小山,虽然不算兵家天险,但却颇受风水术士钟爱,成了历代楚王的上好宝穴。这些王爷生前享尽荣华,死后也极尽奢靡,往往是启造大冢,广种松柏庐舍祠堂,又刻金镂玉,多埋珍宝、偶人、车马,生怕在黄泉里过得不舒坦。
  他们的疯狂也迎来了报应,赤眉军路过彭城时,将周边山陵刨了个遍,挖了好几个楚王的墓,刘秀控制此地时日不长,也来不及收敛,至第五伦兵临彭城时,不少大墓还暴露于野。
  第五伦去徐州以北山上观望城郭时,顺便瞄了一眼这大冢,形制之类学问太过复杂不足道哉,曾经充斥陪葬坑的漆器、鼎簋等物早就被赤眉和各方山贼路人顺手牵羊,连黄肠题凑都被破坏,刘姓楚王身上的金缕玉衣被扒得一干二净,骸骨遭凌乱的脚印踩碎,和那些殉葬的奴仆婢**马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贵谁贱。
  然而唯有一物却保存完好、无人问津,这就是墓穴中的兵马俑。
  无论是身材还是工艺,汉俑都没法和秦俑相提并论,与等身手办的秦始皇兵马俑不同,汉俑顶多半人高,秦朝的写实风已变成了抽象派,陶俑五官挤在一块,以第五伦后世人眼光看,甚至会觉得它们充满了蠢萌之感。
  不过这些汉兵马俑的军阵,还是摆得像模像样。
  眼看第五伦盯着陶俑笑了,旁边自有随时随地说好话的臣子逢迎道:
  “历代楚王为汉制所限,吴楚七国之乱后,甚至被剥夺了拥兵之权,顶多能在墓葬里摆一摆过瘾,哪似陛下,将‘兵俑’,直接摆满了彭城方圆百里!”
  第五伦顿时皱起眉来,这是咒他兵败葬身彭城,而麾下十万士卒直接化而为俑么?
  虽然话不吉利,不过,站在彭城北部的山上往下一看,这被群山流水环绕的盆地,确实像极了一处殉葬坑,十万甲兵依次分布在城郭各角,营垒次序分明。
  而军阵最为集中之处,莫过于彭城南部、昔日楚霸王项羽在乱石荆棘中营辟的高台。戏马台距离彭城南门才一里有余,却被两万魏军团团围住,充当进攻主力的是征东将军张宗所率兖州兵,身高马大的山东汉子们身被铁甲巨盔,顶着戏马台上不断落下的箭矢,每隔半个时辰就仰攻一次。
  而以窦融源源不断送来的豫州兵,则布开了一个弓弩阵,蹶张弩、大黄弩等远射武器依次排列,隐隐威慑戏马台上的敌军,每当步卒进攻间隙,就会有一场满天飞羽的齐射,白羽扎满山腰,让小小戏马台看起来像下了一场雪。
  还有“骑兵俑”,盖延所带渔阳突骑皆骑幽州大马,这是幽州刺史寇恂给他们补充上的。不过对于攻城战而言,骑兵反倒成了辅助,盖延只带人远远观战,一向桀骜,只能以“雇佣兵”对待的渔阳兵们指点十丈有余的戏马台,吹嘘说自己要上,能几天攻下云云。
  然而第五伦却没给一线部队下达必须几日几夜破戏马台这种命令,他的部下毕竟不是冰冷的陶俑,而是有血有肉有父母妻儿的活人,必须考虑伤亡情况。所以对戏马台的进攻,基本以“疲敌诱敌”为主,攻击强度不大。
  他有十万人,可以轮番轮换进攻,就当是练兵,亦是对彭城总攻前的热身。而戏马台上区区一千敌军,在这种车轮战下,几乎没有睡觉休憩的机会,哪怕甲兵、粮食水源尚不缺,几天不眠不休下来,再坚强的人也会趋于崩溃。
  山寨固然险要,但也经不住这样打啊,汉军负伤者起码已近半,疲敌数日后,已能明显感觉到,戏马台上的抵抗开始慢慢变弱,反应变慢,张宗遂请命,希望一鼓作气击破此地,先声夺人。
  但第五伦却道:“攻下戏马台,固然能打击彭城士气,但刘秀并非不知兵之人,非要将这千余人放在必死之地上,无非是想以戏马台分担彭城压力,欲多拖我几日。”
  既然戏马台本身就是彭城抛出的牺牲品,他也不指望城中来歙出援,彭城未因戏马台遭到猛攻而主城无事便放松警惕,魏军从城北、城东几次偷袭都没能奏效。
  第五伦真正的目标,仍是还缩在淮南的刘秀主力!
  他对张宗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张将军且再忍耐一两天,彭城及戏马台频频告急,或许就能将敌人诱至淮北。”
  然而到了次日,第五伦等到的,却是一个意外的捷报:
  “车骑将军已攻破下邳!”
  “这么快?”
  第五伦都愣住了,下邳虽然远不如彭城,但刘秀也在那留了三千甲兵,还有大量来自东海郡武库的箭矢兵刃,按理说撑上十天半月不成问题。而耿弇带兵抵达下邳的日期,和第五伦围攻彭城差不多,这边还在戏马台磨蹭,小耿就飞速夺取下邳,这让第五皇帝微微有点尴尬。
  这或许是因为耿弇部锐气正盛,摧敌如破竹吧?但第五伦从伏隆处送来的密奏中又得知,耿弇用兵甚傲甚急,对下邳的进攻颇为猛烈,导致步卒死伤不少。
  第五伦看后,只暗自比较道:“小耿用兵强于大耿(耿纯),然爱兵则不如,为人傲慢,不肯与士卒同衣食,死伤亦不甚惜,难怪军中敬他却不亲附。”
  不止如此,据报,耿弇刚夺取下邳,便派兵南侵至下相(今江苏宿迁),与汉军一部交战并将其击走。
  “糟了。”
  如果说方才第五伦还只是感到“惊喜”,那此刻则满是忧心。
  “速速传诏,令耿车骑收缩兵力,不可再越下相半步孤军深入,须待彭城、灵璧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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