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下)(1/2)
大官人没有怪她,还扶她起来,当晚留在了屋里。床头点着一对红蜡烛,明晃晃刺眼睛,太太手下的管家婆子说,这是喜烛,万万不能吹灭了的。桌上摆着瓜果,破例给一个通房换了红帐子。
院子里果真摆了酒席,平日无论与雪晴关系不错的,还是平淡的,甚至没见过几面的丫头仆妇都得了一杯吃。只是这一来,热闹属于别人,本应是主角的却被拘束在屋子里,太太不准她随意走动,说这叫规矩,省得被什么阿猫阿狗的瞧见脸儿,要冲散了喜气。
雪晴深感自己可能活不长,就像从前,旧主人庄园里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女孩子。她们只是被看上,又没有反抗的余地,新鲜劲儿过了就丢开,怀上身孕就成了累赘,一剂汤药粗暴地灌下去,谁会在意她们的死活?
没有盖头,没有嫁妆,下人送进来简单的饭食,说新娘子不能吃太多。她已然麻木,一口口咽下汤羹,看着窗外天色渐渐变暗,彻底进入黑夜。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厮提着灯笼,老爷来了她房里。
她选择跪下,低着头听凭处置。出乎意料地,大官人没有碰她,只是命令她伺候更衣,问她是否饿了,要不要让厨房再送宵夜来。
“若有什么为难的,可以来找我说,不要随意起冲突就是。我会顾全你的衣食起居,你若愿意,或待来日我百年之后,你可以领一笔银钱,自行离去。”
烛花噼啪,吓得她心头狂跳不止。她砰砰叩头,恳求不要赶自己出去。大官人拉住了她,良久叹了口气,命她起来坐着进食。重新送来的宵夜果然能吃饱肚子,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呢?说到底,她只是个最低微的通房。
日子仍然平淡如流水,半年后老太太去世了,她掉了几滴眼泪,不算十分逢场作戏。做妾的生活不会事事如意,至少比丫头手头宽裕了,因她侍候得确实周到,也老实木讷,从来没有越过本分,老太太对她逐渐宽容,偶尔还会赏赐几件首饰,有意无意地提起来,可以停了芜子汤。
没有必要的……她表面说着不敢、不配,心里却苦笑。老爷从没碰过她,何来的绵延子嗣?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将来,不过是悄无声息地顶着姨娘的位子,做着体面丫鬟的活儿,等到大官人百年之后,会有留给她的一笔安家银子,自然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或做点小买卖,或置办田地云云。
其实她并没想好何去何从,这片土地对她而言太陌生,来了许多年,还是处处无所适从。
天公不作美,没等她琢磨明白,老爷猝然长逝,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短短几个月,府上接连两桩丧事,太太哭红了眼睛,数次在灵堂昏厥过去。
“晴姨娘,太太身子不适,外头还有许多事需要照应。奶奶怀着身孕,不便出头,请姨娘过去帮忙照应。”
前面的大丫鬟过来传话,蓉儿忙不迭道恭喜姨娘大权在握,伸手拔掉她头上雪白的绢花,脸上的笑毫不掩饰,拉着她就往外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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