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拉拉苗的梦(2/2)
婆婆迈着半大脚来到地里,检查是否她在偷懒,一眼就见穿着长裙的梦遥。
她直着身子,根本就没有往黄瓜架上,捆绑下垂的黄瓜秧。任凭一米多长的黄瓜秧,在脚底下泥土上乱爬,这立马就要长黄瓜了,难道让黄瓜满地乱结吗?
而且炎热之余,站在玉米秧子下面,遮阴凉偷懒不说。
呵呵。
居然还揪起裙子边,努力扇风凉快着,露出来了半截小腿,竟不自知。
老妪一见,无名火起。
立刻跳到二喜跟前,“你个不中用的,没看到这扫把星在勾引野汉子吗?专门绿人的妖精,别的本事不见长啊你,吃着我家喝着我家,居然还长了偷人的贼心了啊,真是揍憋的!二喜!你还看啥?你死了吗?你还不赶紧揍死她!”
二喜见状,愣神几秒。
确实梦遥在那里扇了好长时间,而且确实露了腿。他又抬头,再看看周围田间地头,嘿,果然看到地头那有两个农民,在一棵大柳树下,光着膀子歇脚。而且眼睛贼溜溜,还时不时往这边偷瞄。
这更确信了所言不虚,于是听了母亲的话,顶着毒辣辣的太阳,上前一把,就将她推翻在地,结结实实摔倒在田埂上。顿时玉米秧子被砸断好几棵,而且随着来回滚动,又倒下一大片。
二喜懒得骑她打,只是连踢再踹几十脚,直到气喘吁吁。
梦遥浑身是泥土,头上还落满新鲜的玉米花,她看着被踢红的手,在嘴边呵着热气,但却无丝毫缓解。
二喜踹完后,还骂了一句,“敢绿我,臭婊子。”
老妪一见,儿子果然威风,便一扭头,得意神气地往村里走去。
梦遥躺在地头。
扭过脸,粗糙的土块扎疼了面颊,而转瞬,土块因为眼泪的润湿,而变得柔软。几株玉米秧上,攀爬缠裹着几株拉拉苗,小片的叶旁,开着淡粉色的花,像一个个小喇叭。花蕊处,几只蚂蚁不停地进出忙碌。
她没有马上起来。
而是又回过脸望着长空,洁白的云朵挪移,变换着形状,不停地漂流,不知它们要去向哪里。偶然掠过的麻雀和燕子,还有拉拉苗花朵上的蚂蚁们,令她体会到万物的自由与无忧无虑,而唯独自己……
她很想问问小蚂蚁,想知道它们可有妈妈?可有家?它们出来久了,妈妈是不是很想它,它们是否想妈妈?
她很想问问拉拉苗,你那么美丽,你们可否有丈夫?丈夫一年四季都会待你们如初好吗?
她的嘴角颤抖,无助沉默间只有泪流,吸了几口气,却什么也问不出。
夏风清凉,抖动着玉米穗,黄色红色的花朵飘零,染在了拉拉苗花朵上,覆盖着一只蚂蚁,可蚂蚁早已习惯了,三挤两挤就走开了,向着目标而去,丝毫不计较……弱小的它们,有什么资格计较,或许也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忌,毕竟存活在这世上的时间也不多。
距离千米外。
张家坟地头的柳树下,坐着的那两个不相干歇脚男人也早已离去,因为他们也根本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或许他们都不知这地里有人。
毕竟几亩地的黄瓜架插满了渠垄,和玉米秧一样高。况且都挺累的,谁会自作多情,去关心那么多别人家的闲事?
一看气氛不对发生打斗,早就躲进黄瓜架里的孩子爬了出来,拉拽躺着的妈妈,“咿呀咿呀。”无论怎么也拉不起来,单单便哭泣爬走到二喜脚下,继续“咿呀咿呀。”
貌似在祈求。
二喜厌恶之余一甩腿,孩子一个咕噜便跌进沟渠,于是她又在“咿呀咿呀”努力向上攀爬。
又过一个月不到。
黄瓜秧已经铺满架子,巴掌大的黄瓜叶青葱绿意,早已随微风震颤着生命的涵义,转眼便是花期,而且风蝶缠绕,黄瓜花飘香。
地里已经缀满了黄瓜,每天都要认真采摘一遍。
也经常看到在地头,二喜殴打她的身影和怒骂,因为他发现了秧子底部,昨日里梦遥采摘时丢落下的小嫩瓜。
没成想,丢下的小瓜一夜之间,就迅猛成了一斤重的老黄瓜种。吃着老,颜色黄,卖也不合格,就等于糟蹋了。而且还和别的小瓜,争了秧子的营养。
二喜只要发现老黄瓜,就会毒打一次梦遥,他俨然成了一根黄瓜都不采摘的十足的监工。
梦遥起早贪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后面挂两大筐黄瓜,晃晃悠悠去集镇腌制厂。
每次交黄瓜,都是二三百斤。
因为涉及交黄瓜,孩子暂时不跟了她。每次到家之后,二喜已经午休完毕,抽着旱烟,一摊手……梦遥就要交上来票据和现金,分毫不能差。
如此周而复始。
转眼就是1985年的5月,石榴花开的季节。
梦遥迎着晨曦,背着晚霞,没日没夜,奔走劳作于田间地头。
这里被划为菜区,靠近公路的田地,必须要栽种蔬菜,于是去年张家坟那块地,今年又是黄瓜秧爬满架。
依然重复着去年的劳作,又是大铁笼,依然是三八大铁驴,梦遥每日摇摇晃晃驮着它们奔向腌制厂,她咬紧牙,顶着毒毒的太阳向前猛力蹬。
一天,空车回家,半路忽然呕吐起,一直吐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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