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枉用心机(2/2)
农青山点了点头,鼻子酸楚,像是得到了女儿的安慰。
“没关系的,只要我们神农宫出马,没有找不到的人。你在这里多玩些日子,我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的。”
“那就劳烦大侄女了。”农青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惶恐的目光显得突兀。
“师伯,我亲自做了几个小菜,你来尝尝哦!”
“我梳洗一下,马上就来,你们先吃吧。”
“好的,师伯,你快些来呀!”
这一两日,农铁舒频繁出入农青山的房间,尽管农青山心知肚明这是农青云害怕他离开神农宫使出的小伎俩,但他喜欢农铁舒,甚至想过如果农铁舒不是农青云的女儿,他可以认她作为干女儿,或许这多多少少能弥补些许遗憾。
在象山深谷里茕茕孑立二十多年的神农鞭躺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匣子里,策马奔驰几个昼夜,来到繁华喧闹的京城。同时,十醴香二楼南边的最靠里的包厢迎来了它的主人。至今为止,它还没有见过主人的真面目。今天它的主人满面春风,或许它有机会一睹真容。
常胜镖局的镖头亲自把小匣子送到了包厢内。
“阊阖,打开它,见一见新朋友吧!”主上语调明快,即使隔着面具也可以感受到他发光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
阊阖诡异的一笑,四指一挑,锁扣碎成两半,匣子开诚相见。
“你呀,总是这样,为什么非要把东西弄坏?”主上用轻松的语调责备阊阖,看不出他为此生气,反倒让人感觉他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喜悦。
“我有分寸,里面的宝贝分毫未损。”阊阖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阊阖,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这习惯有多不好!”
阊阖取出神农鞭,递给主上。
主上接过神农鞭,眼睛像是钉子一样固定在神农鞭上。此时就算是酒楼着了火,他也不会将眼睛移开一步。
这是一根毫不起眼的灰黑色皮质鞭子,显露出久经风霜的痕迹,但它十足的韧性依旧没有遗失。在阊阖眼里,它只是一根普通的软鞭,毫无特殊之处,然后主上却盯着它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阊阖坐在一旁,一杯接着一杯喝茶,嘴巴越喝越淡。他咂了咂嘴,渴望烈酒的醇香。在几乎静止的时光中,他偶尔向主上投去几眼,不过询问的眼神从未得到回复,主上把他阻隔在另外一个世界。
过了半个时辰,主上终于抬起了头,手上的神农鞭无声的滑落,就像一位失宠的妃子一样被遗忘。
“怎么了?”阊阖放下茶杯,在煎熬的半个时辰中反复显现的不想预兆已经应验。主上的手史无前例地微微颤抖,阊阖想象得出面具后面的那张脸庞是怎样的扭曲。
“这是假的。”主上停止颤抖,恢复镇定。这半个时辰他不仅经历了从喜悦的巅峰跌落到失望的谷底,经历了怒火的烧灼,也经历了复归平静的过程。
“假的?怎么会?主上找了它二十年,它怎么……”阊阖用剑挑起地上的物事,像是在检视最卑鄙无耻的敌人。
“哼,找了二十年就一定是真的了吗?有的人会用一辈子来撒谎。”主上没有再朝假的神农鞭看上一眼。
阊阖低头不语。其实他对神农鞭知之不多,既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寻得的,也不知道是谁寻得它的。九黎帮八大风巫以及其他帮众都是直接听令于主上,独立行事,相互之间并不联系。而且,主上从未告诉他们下达命令的理由,他们只需服从命令,不能多问一句话。
“他们以为神农鞭的样子只有他们神农宫的宫主知道,哼!我们的祖先四千年前就知道了!这神农鞭是由神鸟句芒的羽毛编织而成,又被浸在?鸟的眼泪中数百年之久才成为可以识花辨草的一根神鞭。天帝把这根鞭子给了神农,神农用它鞭打百草,辨别它们的属性,治病救人。结果这根神鞭越发地具有神力,它可以提炼出世界上最毒的毒药,而且还能解天下所有奇毒。”
主上停了片刻,尽管已经平静心绪,仍然不无惋惜地说道:“农青山被骗了,我也被骗了,它……不能解毒,只有剧毒。”
“剧毒?”阊阖像发现宝贝似的捡起那条鞭子,露出不合时宜的欣喜,“主上,这能赏给我吗?”
“拿去吧。”主上厌恶地挥挥手。
“怎么用?”
“不知道。”
“我试一下!”阊阖话音未落,已经出了门,到楼下厨房逮住一只注定倒霉的公鸡,打了一盆水。他把鞭子扔进水里,按住活蹦乱跳的公鸡,给它灌下浸过鞭子的水。还没等他松手,公鸡就七窍出血,脖子一歪咽了气。阊阖大喜过望,捧着鞭子爱不释手。
“你走吧,今天没有任务了。”主上声音低沉,平时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松懈下来,弯曲成弓弩一般。
“我……”阊阖赶紧把软鞭藏在身后,以免引起主上不快。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忘我的兴奋伤害了主仆之情。
主上低着头,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阊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宽慰也好,认错也好,说什么都没有离开来得合适。弹指间,屋里只剩下主上一人。房门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最终严严实实地关上。主上缓缓脱下头上的面具,深深吸了一口清新得多的空气。
这是一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那些百折千回的皱纹和十醴香外犬牙交错的街道一样错综复杂,削瘦衰老的轮廓像海岸上久经海水侵蚀的峭壁,弯月般饱满的眼袋无法承受自身重量委屈地向下耷拉,黯淡无光的眸子里记忆着岁月的摧残。
唯一让老人引以为傲的是瀑布般花白的头发,它们虽然改变了颜色,但却越来越浓密。在老人摇头甩发的瞬间,他总能感觉到当年的朝气和得意。
主上站起身来,一手撑在桌子边沿,绕着桌子在房间走动。一个人的时候,他更容易心乱如麻。脱下面具的时候,他更愿意宣泄自己的情感。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立即四分五裂。
“玉露!”他低吼一声,因为哽咽,剧烈咳嗽起来。他无力的坐下,拍打着疼痛难耐的胸脯,等待平息后说出不能再压抑的悲痛。
“玉露,女儿,我对不起你!我以为农青山会成为神农宫的宫主,我以为神农鞭一定在他手上,我以为……”他再次哽咽。
这一次他没有等待,而是毫不犹豫抓起一片紫砂茶壶碎片,在胳膊上划下两道血痕,终于他又能再次开口:“我害你送了命!老天惩罚我了,我什么也得不到!”
谁也无法把这一张追悔莫及,悲痛欲绝的脸上与那个心狠手辣亲手把自己女儿送入虎穴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时间静静流淌,它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回到过去,其实就算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些后悔的人也未必会改变他们当初的行径。
悲痛渐渐退去,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像往常一样浮上主上的脸庞。
“农青山!”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你就剩最后一个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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