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四章 登高路漫漫(2/2)
在与对方互换一剑之后,沢溟微笑道:“用你们扶摇天下的话来说,这就叫做‘瓮中捉鳖’对么?”
姜襄故作惊讶道:“哦?原来刚才我砍死的那只,不是真王八,难道你才是?”
那中年男子哑然失笑,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少年啊。
才粗通扶摇天下文字的男子,不愿意与那来自扶摇的少年,在嘴皮子上较劲,身形一闪而逝,下一刻,直接出现在白衣少年身后。
一剑横抹,割下那少年“头颅”。
却并未出现想象之中血流如瀑的场景。
只见中年男子以漆黑长剑砍下的那颗“头颅”,缓缓摔落地面,却转眼化作一道剑气,又给那大坑平添了许多凹凸不平。
御风悬空的剩下半截身子,应声而碎,碎裂成无数道雪白剑气。
仿佛那名为暴雨梨花针的暗器,漫天飞舞,扎了沢溟一个水泄不通。
然而中年男子一动不动,只是御风停留原地,那千百道如针一般的雪白剑气到了沢溟身前三寸位置以后,便再难寸进。
一丝一毫都无法移动。
仿若这位十境大妖周身都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抵挡,却不是灵气屏障,而是妖气屏障。
在最后一道雪白剑气扎入那道无形屏障以后,沢溟心念微动,身前所有的雪白剑气悉数粉碎。
而自始至终,沢溟的表情都没有过任何变化,只不过是身前三寸位置,空间泛起些许涟漪。
“很有趣的战术。问题在于,妖荒天下才是瓮,你才是那个鳖。”
中年男子收敛笑意,随手将漆黑长剑抛向高空,进入云层。
一转眼,那漆黑长剑甚至将天空都染成了黑色。
白云转眼变成黑云。
下一刻,黑云粉碎为无数块。
化作无数黑色剑光,如雨坠下。
黑色剑雨所过之处,将地面一切生物的生命力无情剥夺。
花草沾之,花草皆枯。
鸟兽沾之,鸟兽瞬死。
且这黑色剑雨的范围,远远大于姜襄第一幕炸碎的白色剑光。
它几乎笼罩了姜襄创造出的整个剑气小天地。
百丈之外,少年白衣若雪,只是那柄仙剑含光,已经不在他的手中。
沢溟朝他远远望去,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话音未落,一道比电还急的雪白剑气从中年男子身后蓦然出现,穿过他的身体,好似无视了他身前拥有恐怖防御力的无形屏障。
随后,沢溟上空、左侧、右侧、脚下,分别各自出现几道雪白剑气,将其一箭穿心。
甚至可以看到被剑气洞穿过的地方,连血肉都不再留下。
姜襄微笑道:“管他什么把戏,能杀人的就是好把戏。”
想了想,好像说的不对,他又改口道:“是能杀妖的。”
远处那个御风的沢溟嘴角溢出黑色血液,却朝少年笑了笑。
“有点意思。”
大妖沢溟身形直坠,砸入地面那个巨大圆坑之中,掀起一阵烟尘。
白衣少年剑仙,眯起眼,双指朝前掐剑诀,仙剑含光凭空出现,横扫无数黑色剑雨,护住主人周全,随后,在天上那些黑云散尽之时,姜襄以手掌轻拍仙剑含光的剑柄,含光猛然向圆坑中飞去。
开玩笑,十境大妖,哪有这么容易死?
烟尘散去以后,地面的巨大圆坑中出现一个漆黑身影。
大妖沢溟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看到这一幕,天上那个少年笑了。
只因大妖沢溟身后那条袖珍溟河,断了一截,刚好一寸。
也就是说,无论承受多么恐怖的攻击,无论身体受伤程度多么严重。
只要盘旋于沢溟身后,那条袖珍溟河还在的话,他永远都不可能真的身死道消。
这是很重要的情报。
姜襄默默将它记在心中。
天上的少年笑了。
地上的大妖同样笑了。
这一次,沢溟不再像此前的出手那么随意,而是以食指中指,从盘旋在自己背后的袖珍溟河里,轻轻捻走一滴溟河水。
中年男子朝那滴溟河水轻吹一口气。
剑气小天地中,顿时出现了无数个沢溟。
将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包围地密不透风。
身前身后,头上脚下,目之所及,全是大妖沢溟。
分身之外,又见分身,而这每一个沢溟分身,几乎个个都拥有伪十境的杀力。
并非那位大妖沢溟真就有如此通天手笔,能够同时幻化出无数个伪十境的自己。
只是他拥有一种随时能够俯身于自己任何一个分身之中的能力,并且这些每一个分身,都拥有缩地成寸的法力。
这就等同于,接下来这片剑气小天地中每一寸土壤,每一处空间,都将是沢溟的屠宰场,是那姜襄的断头台。
圆坑中的沢溟摊开双手,无奈笑道:“刚才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妖荒天下是瓮,你才是鳖。”
剑气小天地中每一个沢溟都摊开了双手,也都对那白衣少年剑仙说出了这句话。
顿时魔音阵阵,在少年耳边萦绕不止,扰乱心神。
似乎觉得玩够了。
沢溟伸出右手,高举过头。
然后瞬间化掌为拳。
一瞬过后,天地间千百个沢溟,同时握拳。
剑气小天地中顿时出现数也数不清的黑色线条。
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仿佛要将这处剑气小天地切割为无数碎片。
这也好像是大妖沢溟在对那个白衣少年剑仙说,只杀你,易如反掌,可我身为大妖,不仅仅要打败你,还得是从各种意义上打败你。这其中,就包括了破解你的本命飞剑神通,切割你的剑气小天地。
天崩地裂。
一方山水,化作虚弱。
当那剑气小天地破碎之后,就好像耳边传来无数镜子碎裂的声音,断断续续,萦绕不止。
然后,大妖沢溟的笑容,戛然而止。
只因方才那剑气小天地么破碎以后,他与那白衣少年并没有立刻回到妖荒天下,而是发现来到了一处更加虚幻的小天地。
刚才沢溟便发觉不对劲。
因为小天地破碎,小天地当中的日月星辰同样要一一陨落才对。
然而没有。
天上那轮红日,始终悬挂于头顶。
沢溟嘴角微微抽搐,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笑道:“忘了提醒你,我这本命飞剑,名为‘梦境’,飞剑神通叫做‘镜花水月’,若你还妄想以蛮力破解我的飞剑梦境,那么妖荒天下从此就要少掉一只大妖沢溟了。”
大妖沢溟再眨眼一看,远处浮空那白衣少年剑仙瞬间碎成无数块,仿佛一块镜子破裂。
“呵呵呵。”
“哈哈······”
“比我想象中,有趣一些。”
在一阵又低沉转变为狂放的笑声以后,中年男子收起笑意,只是脸上依然洋溢着那份棋逢对手的喜悦神色。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比折杀扶摇天才剑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
那么就只能是折杀一位手握仙剑的剑仙了。
所以事先为了不让这场看起来并不算势均力敌的捉对厮杀,结束的不那么快。
大妖沢溟留手颇多,甚至可以说只用了不到三成力。
看见那仙剑含光的主人没这么容易死,他不禁开始感到喜悦。
整个人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这是沢溟浑身感到兴奋的举动。
“我会将你魂魄炼为灯盏,以你的尸油点灯,在妖荒天下多陪我一些岁月,好多讲些笑话给我听。”
大妖沢溟双眼瞬间“失神”,瞳孔中间的黑色缓缓旋转,直到淹没白色的眼。
连满头白发都缓缓变成黑色。
身后那条袖珍溟河,不断流向沢溟身上,最终形成一件黑色法袍,袖珍溟河的最后一截,化作一柄漆黑长剑,代替之前沢溟以妖气凝聚的长剑。
那漆黑长剑周身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死亡的气息,只在空中轻轻划过,便留下无法抹去的黑色光点。
这才是吞噬,也是更高级的黑暗。
溟河炼化为法袍法剑的沢溟,即便是个伪十境分身,也无比要当做沢溟本体亲临此地来对待了。
大妖沢溟,身形一闪而逝,一剑在身前开道。
于剑气小天地中,化作一道黑虹,划破长空,径直去向天幕一处。
天幕那边,被大妖沢溟找到真身所藏位置的白衣少年神色从容,只是嘴角不再上扬。
姜襄双手同时收缩,并拢食指中指,指尖碰撞到一起,沉声道:“含光敕令。”
剑气小天地中,在那道划破长空的黑虹周围,不断开始出现仙剑含光。
它们每一柄,也都是仙剑含光的分身。
在少年那声“含光敕令”之后。
剑气天地瞬间收拢,融入那无数柄仙剑含光分身,以及一柄含光本体。
万剑归一,穿过沢溟。
————
青阙王朝。
一男子站在金銮殿外,看着大门敞开的正殿,视线穿过两侧,径直去向那张龙椅之上。
原先坐在那张龙椅上的是先皇,也是他最钦佩的一位君王。
两人既是君臣,也是挚友。
当然,君臣在先,交情在后。
放眼整个扶摇天下,无论世俗王朝还是藩属小国,君臣之间的关系,皆是如此微妙。
从未听说过有哪个臣子,会以为自己真能成为皇帝的朋友,或者说,胆敢将自己与皇帝的交情,放在君臣关系之前。
从前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只是他们后来都死了。
死得很早,死的很惨,甚至偶尔,还会死的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男子望着龙椅,想着那位自己没有与之讲过几句真心话的皇帝朋友,怔怔出神。
好好的大活人,转眼说没就没了。
可笑的是,他们只在一夜之间就准备好了新皇帝的登基大典。
因为战事在即,权倾朝野那两位大人,觉得群臣不可一日无首。
故而哪怕连先皇的丧事都还没有处理完毕。
一座青阙王朝却已经开始着手于新皇的登基大典了。
朝中有些人办起这登基大典来,手脚利落地简直不像是第一次。
就像早已暗自演练无数次。
只等今朝。
金銮殿中那座龙椅,不再属于男子的皇帝朋友了,从今往后,它属于另一个人。
一个男子并不了解,但却要像保护先皇一样,去为他付出生命的人。
此前的青阙王朝太子,今后的青阙王朝皇帝。
一位年迈的老宦官微躬着身子,毕恭毕敬朝一位中年男子说道:“顾大人,登基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殿下希望您能站在他身后陪同。”
中年男子名为顾游,乃是青阙王朝皇宫禁卫统领,负责守护皇帝陛下,以及整个皇宫的安全。
也是青阙王朝,唯一一个能够带着佩剑进入金銮殿与皇帝书房的侍卫,深得先皇信任,在群臣之中,威望也极高。
顾游微微转过剩,一只手轻轻搭在腰间佩剑剑柄之上,点头道:“公公还喊殿下?”
老宦官会意,立即改口道:“是咱们青阙王朝的陛下了。”
顾游嗯了一声,随后面朝金銮殿中那张空置下来的龙椅,深深作揖。
起身之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走下台阶。
紫阳城外,登基大典如约举行。
那位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一炷香之后的皇帝陛下,将要站在城门之上,对聚集于城墙底下的百姓们讲话。
这本不在登基大典的章程内,却不知为何,被那些平日里只懂得按步就章办事的司仪官员们破例接受了。
那位登基大典之后,就会成为青阙王朝皇帝的人,名为赢潇,字敏才。
赢潇说,他坚持要在登基大典上,站到紫阳城头,对自己的子民讲话。
城墙之上与城墙之下,都布满了皇宫禁卫,将进出宫门的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天幕之上,有一位与青阙王朝国师颇有交情的儒家圣人,特意从学宫那边,千里迢迢赶来坐镇此处,谨防敌国的炼气士供奉,借着登基大典,趁机浑水摸鱼来此行刺。
顾游站在城墙之上,朝右下方转头,斜望一眼,人山人海,快挤破紫阳城外的朱雀大街了。
“如此盛事,怎能不与顾将军豪饮几坛啊?”
一位儒衫老者从城头走来,笑着拍了拍顾游的肩膀说道。
那位青阙王朝禁卫同类只笑道:“国师若有兴致,大典结束之后顾游定会登门拜访国师府。”
儒衫老者笑道:“就这么说定了,顾将军可不要食言哦。”
“不敢。”顾游朝他微微作揖。
伴随着司仪大臣那一声“登基大典,开始。”
先是城墙底下,掌声如雷,百姓们欢呼雀跃。
而后,有一人身穿龙袍,从城墙的另一处尽头,缓缓登高。
赢潇一手提着龙袍,逐步走到紫阳城墙中央为止。
他高举一手,化掌为拳,底下瞬间安静下来。
青阙王朝国师与那位大内禁卫统领顾游,分别一左一右,站在赢潇身后。
两人见到这一幕,相视一笑。
新皇还未登基,就有如此威信,可见天佑我青阙。
现场安静下来以后,赢潇微笑开始讲话。
一瞬间,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城墙之下响起女子惊呼尖叫。
“有刺客!”
赢潇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嘴角便溢出鲜血,身子往后一倒,倒在了顾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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