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2）

到了下午，正跟小芸说着话，忽听外边一个小丫头说道：“大奶奶过来了！”

贝儿一听，忙跟小芸一同迎接出去。

正见绿珠走进院子，翠屏以及杏儿等几个丫头随在身后。

贝儿见她今日穿着仍与上次一样素淡雅致，娥眉轻锁，碎步如莲。

在一群穿红着绿的女子簇拥之下，更显得情致天然，风情万种。

贝儿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来：“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如此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偏偏寡居闺房，枯老终身，所谓“红颜薄命”，恰恰应在了她身上。

绿珠一抬头看见贝儿，喜得快步上前，笑道：“听说上午妹妹过去找过我，所以特来探望！”

贝儿忙斜身福了一福，说道：“见过大奶奶！”

绿珠一把拉住她手，说道：“妹妹无需多礼！”

鸣鸾佩玉闻讯也都迎了出来，相让着进到正屋坐下，奉上香茶。

佩玉瞅着绿珠似有话想跟贝儿说，遂跟鸣鸾使个眼色，两个人都退了下去。

翠屏杏儿也都随后退出，绿珠方拉着贝儿的手说道：“妹妹千万不要拘束，有人的时候也就罢了，没人的时候，咱们还跟从前一样，姐妹相称倒好！”

贝儿忙道：“我一个奴才，哪里配跟奶奶姐妹相称？上一次……只因刚刚入府，全不懂得府里规矩，所以随口乱叫，奶奶千万不要放在心里！”

绿珠抬起头来，一双盈盈美目怔怔地瞅着她，良久方幽幽一声叹息，说道：“自跟妹妹相见一面，听妹妹一开口就叫我‘姐姐’，我心里听着可有多高兴，从此就当妹妹是个亲妹妹一样！这些日子以来时常想念，只是我寡居不祥之人，实不好到处走动，也不见妹妹去望我一眼！不想……妹妹现在倒生疏起来，只怕不是妹妹不配，倒是怕我这不祥之身，连累了妹妹！”

一边说着，便丢了她手，低首噙泪。

贝儿自进内院到如今足足两个多月，也曾听说过绿珠的事情，知道府里上上下下都只是表面奉承，其实暗地里都对她颇有轻贱疏离之意。

此时见她这样，心中一阵凄然难受，也有一些感怀之意，虽身份低微，又比绿珠小着几岁，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给她帮扶和宽慰。

便反握住她手，说道：“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说！其实从看见姐姐第一眼起，我心里就当姐姐是个亲人一样！只是……我身份低贱，府里又人多嘴杂，我不过是不想连累姐姐被人说闲话而已！况且有什么祥不祥的，姐姐这样一位绝代佳人，上天竟是把世上所有的精华灵气都集中在了姐姐身上，我能够跟姐姐相识相知，竟是不枉了来这个世道走上一遭！”

绿珠哪里能够知道她最后这句话实是另有所指，听她说得诚恳，心里方觉安慰，更落下泪来，忙又忍住，拉着她手和言缓语问长问短。

原来绿珠从前随身的几个大丫头都已配人，如今的翠屏原是王妃派给她的。

那翠屏眼见如佩玉鸣鸾等几个丫头都到了好处，偏是她被调到了一个克亲克夫的“扫把星”身边，因之心里十分不顺。

平素对绿珠便也不怎么上心，其他的小丫头就更不必说。

所以绿珠在院儿里竟是连一个贴心人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一个贝儿进来，一则识书达礼，谈吐不俗；二则一见面就对她十分亲近，不像其他丫头表面还有几分奉承，暗地里却恨不得躲离得她远远的。

所以绿珠便当贝儿是个知音，跟她无话不谈。

贝儿见绿珠盈盈而笑，愈显得容光绝世，百媚横生，心中忽的升起一个念头，便瞅着绿珠怔怔的。

绿珠见她神情恍惚，笑问：“妹妹怎么啦？”

贝儿“啊哟”一声，禁不住满脸兴奋之色，说道：“我帮姐姐画副肖像吧！姐姐这样的绝世风华，倘若不能传世，岂不可惜？”

“妹妹还会画画？”绿珠又惊又喜。

“我也……不知道画得好不好，从到这儿来，也没正经画过！不过……我好像……从小就喜欢画画，而且……也学过一些工笔画的绘画技法！”

绿珠被她一番迟迟疑疑的言语听得懵懵怔怔，说道：“妹妹怎么……自己的事情，好像不肯定似的，倒把我说糊涂了！”

“其实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是糊涂的，姐姐不用理我！”贝儿赶忙转移话题，“现在我也不能肯定到底能不能画，等备齐了画画用的东西，我自己先试一试，等试好了，再来给姐姐画像！”

“那我等着妹妹！”绿珠说。

两个人手拉着手又说了一会儿话，绿珠生怕待久了被殷烈回来撞见，也就起身告辞。

贝儿送了她出去，返身回到自己屋里。

小芸随后进来，笑道：“我在外边听见姐姐说要给大奶奶画像，真没想到姐姐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难怪小王爷这样看重姐姐！”

“我可不懂弹琴下棋！至于画画，也是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画好！尤其像大奶奶这样的绝世容光，可别给我画糟蹋了！”贝儿说。

“等姐姐试好了，也帮我画一张吧！”小芸说。

贝儿一笑，转而说道：“大奶奶这样一个绝世美人，偏偏……！真是天妒红颜，造化弄人！她不嫌我出身卑贱，当我亲妹妹一样，我竟是无从报答！”

说着长声一叹。小芸也黯然神伤，说道：“这都是各人自己的命，谁也斗不过！”

两个人相对嗟叹，贝儿忽然想起一事，拉住了小芸的手问：“妹妹本家是姓朱的吧？”

“是！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贝儿笑笑不答，又问：“妹妹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

“除了我跟哥哥，另外还有叔叔婶婶。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们兄妹原是随着叔叔婶婶长大的。不过……”小芸说到这里，忍不住撇一撇嘴，“叔叔婶婶对我们兄妹一点都不好，我哥哥就是被他们逼得没办法，才卖身进王府为奴的！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叔叔婶婶对我刻薄得很！直到我哥哥得了从前的小王爷的信任，经常往家里拿钱，又替他们也在王府里谋了一份差使，他们才对我分外好起来。就这样，后来我哥哥随小王爷远赴边关，他们仍嫌我在家里吃了闲饭，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将我送进府里做丫头。不过幸好只是签的长工，倒没敢卖我。再后来我哥哥随现在的小王爷从边关回来，小王爷格外降恩，不但废了我大哥的卖身契，还替他在王府左近置了一处宅子。我哥哥一点儿不计前仇，反说我兄妹毕竟是叔叔婶婶养大，他两老又年长无子，倒将他两个接到家里奉养，如今加上我一家四口，过得也还算和睦！”

贝儿听说，不由得赞道：“你大哥倒真是一位能担当有度量的好汉子！”

“那是当然！”小芸一扬脖子，“而且我大哥文武双全，府里的这些奴才，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他！所以从前的小王爷当他心腹，现在的小王爷也对他十分倚重，连王爷王妃都对他刮目相看！合府里大大小小的奴才，更没一个敢在我大哥面前调皮的！”

她说着左右一望，悄声笑道：“跟姐姐说个笑话！府里的这些丫头，除了最顶尖儿的几个一心想当姨娘外，其余人人都把心思放在我大哥身上。就可惜我大哥眼界太高，连一个也瞧不入眼。”

贝儿忽而想起那个曾经见过两面的英武随从来，笑道：“你的这个大哥，说不定我倒是见过的！”

“真的？姐姐怎么能有机会见到他？”

“他是不是也跟小王爷一样，高高的个头，虽不如小王爷那么强壮，但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比小王爷还略清秀些，而且行动果断，不大爱说话的？”

“是啊是啊，原来姐姐真是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