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佳人（1/2）

阿玉在池塘边打水，用手轻轻拨开了飘落水面的花瓣和绿叶，涟漪一圈圈散开，倒映出一张不算好看的脸。

若是平时，他不会在意起这张脸上的胎记跟疤痕，因为在外人眼中他永远都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丑角，做什么也不会有所改变。只是这一刻他却颇为在意起来，盯着水面怔怔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半晌后叹了口气。

“啧啧啧，我当是谁在那唉声叹气，原来是阿丑啊！……”尖酸的语声从背后传来，阿玉一惊回眸，果真是那张长相刻薄的脸，“我本以为这天下总有些生来就得认命的可怜虫，现在才知道，可怜虫也并不那么本分，尤其是在怀春的时候。”

这句话实是嘲讽阿玉的不自量力，自尊心很强的人若是听了这话，恐怕会忍不住冲上去一拳打断他的鼻梁，但阿玉却没有，只是低下了头。

若副使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可能冲上去跟他拼上一拼，可偏偏他身后还有五个人，无论如何阿玉也是不敢动手的，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阿玉随即发现，这几个家仆装扮的男子，个个垂丧着脸，面色青苍，看起来有些惊吓过度。

副使犀利的眼神立即捕捉到了他面上的变化，嘴角嗤起一丝玩味，道：“先别忙活，跟着他们一起，随我去个地方。”

阿玉跟在五名家仆的身后，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盛有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似乎含有白芍、川芎、当归、黄芪之类的成份，阿玉猜测这药定是为女人所备，但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家仆同随，更奇怪的是他们看起来丧气极了，简直可以说是面如死灰。

难道他们要去见的女人，是个会吃人的夜叉？

他暗暗的想着，同时也十分留意了这一路的环境，他一直有个习惯，就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记住周围标志性的事物。这座山庄实在太大了，大到只怕不花上四五日都走不完所有的路程。

踏过一座小桥，前面就是片梅林，远远能望见一座精装小楼露出一角，阿玉猜测那里就是目的地。

一行人默默向林中走去，果然停在了小楼前。此刻，他们正对着一扇木门，两名守卫左右看护。这门看起来并无古怪，那五个家仆却忽然腿抖得厉害，跟见了鬼一样。

阿玉再怎么无知也已猜到这门内不是什么善物，慢慢的心也跟着害怕起来，端着托盘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领头的副使已在冷笑，双目闪烁着一线残忍与狠毒，将手一挥，冷冷道：“把门打开，送他们进去！”

左右守卫依令行事，两门推开的一刹那，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内寂静如死，漆黑一片，看起来就像是阴曹地府。

仆人们的脸上已布满绝望，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踏进的，的确是一座阴曹地府。

阿玉却不安地跟在后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副使居然在门前拦下了他，咧着一张狡黠的嘴，笑道：“还没轮到你，你将这碗药，端去给楼上的姑娘。”

阿玉打了个激灵，虽然摸不清眼前人用意，但也猜的出他不安什么好心。眼看着随同的五名家仆被漆黑的阴影吞没，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脱离而心存侥幸，咬着牙转身上了蛇形的楼梯。

到了二楼，阿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同于一楼给人的压抑感，二楼的设计颇具匠心。左边挑廊三面迎风，轩敞明亮，可一览三面风光。正前方一间厢房双门半开，阿玉有意朝里望了望，内里开阔，中间有屏风隔断。

他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却迟迟无回应，他也不再等待，径直走了进去。

方踏入室内，阿玉的脸色就变了变，一地的碎纸屑和裂成碎片的瓷器无不预示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透过半透明的青鸾纱屏，可见一名女子侧倚床栏，怔怔地望着窗外，静默不语。

阿玉垂首道：“小人奉命为姑娘送汤来了。”

里面无回应，阿玉踌躇着，终究硬着头皮转了进去。

比起地上的狼藉，阿玉只觉得面前的姑娘，着装是那样的整齐，洁净，清新，淡雅，天青色的罗裙恰到其处的修饰出婉约婀娜的身姿，让人只瞧上一眼，就很难再移的开了。

只是，她的眼眶微红，杏子般天真水灵的眼眸却笼着淡淡的云烟。她纤柔的似乎天生下来就该被人疼惜，然而刚刚却分明哭过一场。

“我没有生病，不想喝药，你把它端走好么……”她并未抬眸，语声低哑近乎带着一丝哀求。

阿玉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不动，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就像瞬间石化的雕像，受了种莫名的刺激，眼底里波涛起伏。

她在静寂中抬起了双眸，目光触及他的一刹那，已是微微失色。

那不是单纯的惊吓，而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惊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