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鱼尾（2/2）

“这不服输不低头的性子，说她不是纪家人都没人信。”苍耳子将研磨好的最后一小撮红骨粉倒入瓷瓶中，想起姓纪的那一族人的牛脾气，微微一笑。

白杨也笑，建议道：“主公，不如就一直将她困在里面吧，等我们的事情办妥了，再把她放出来。”

“不行。”苍耳子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了，“那里头阴气太重，久待损阳。稍困她几日便可，待我们把这一带的所有红骨回收，离开前将她放出来便可。”

白杨闷闷不乐地道：“噢。”

苍耳子收拾好散落一桌的瓶瓶罐罐，扶着她的轮椅往上推，二人出了地室。

倒了两杯茶，一杯递过去给她，“白杨，过几日就是你十四岁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未等白杨回答又道：“不然，我把小狼长寿他们几个叫过来，给你贺一贺生辰？”

谁想见他们几个了？白杨努了努嘴，垂下头，无精打采，“主公，我什么都不想要。”

苍耳子笑，“那，我让人带你去街上走走？”

去逛集市？有很多漂亮的小首饰，很多新奇的糖人，很多好看的布料和胭脂水粉，还有很多好吃的烤肉串和臭豆腐的集市？

白杨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但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那抹光很快又暗淡下去，“算了……不去。”

他们几人里，只有她的外表看起来比较正常些，但也只是看起来正常罢了……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膝盖。

苍耳子揉了揉她的头发，格外有耐心，“上次只是意外，再说了，想对你不敬的那几个渣滓，我不也都杀了用来制红骨了吗？”

想起上次，那几个猥琐的男人趁她的护卫暂时走开的时候将她掳走，意图对她不轨之际，却在看到了她的腿后的惊恐神情，一直深刻地印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白杨瞬间红了眼，“总之我不要出门了。”

苍耳子叹气。

“主公，像我们这种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生？”她忽然问道，贝齿用力咬着唇，将本来就无甚血色的两瓣唇咬得发白。

苍耳子一时语塞。

这几个孩子里，他最喜欢跟白杨待在一起，原因无他，只是她会听会说，可以与他正常地交谈罢了。

长寿当然也可以开口说话，但长寿却是他收养的这几个孩子里性子最孤僻的一个，宁愿常年蹲在阴森森的盘龙墓里守墓，也不愿意跟他们多说哪怕一句话。

以至于“我们这种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生”这样的问题，他竟是头回被问住了。

果然，人长大了，想的便多了起来。

他仍在思索着如何回答她，才不至于太伤她的心，却听到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主公，你要不要把我们剖开，看看我们的身体到底是怎么长的，才会长成这样？”

听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有一种叫叛逆期的东西……苍耳子按了按隐隐作疼的脑袋，无奈至极，“你这是说什么呢。”

“主公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想很想把自己的腿剖开，让它们一分为二。”白杨垂着脑袋低声道，声音里是与年纪远远不符的沧桑悲凉。

十三四岁，本是豆蔻年华的年纪，别的小姑娘可以蹦蹦跳跳着去买糖人，买烤串，还可以买首饰胭脂水粉给自己打扮，穿那些如天边彩霞一样色彩温柔又美丽的衣裳。

而她却如行将就木的暮年老者，一天比一天更深地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白杨静静地掀开覆在腿上的毛毯，一滴泪恰好坠落，落入那粘合着并拢着在一起的，畸形的，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腿的腿。

或许，该称它为……

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