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爱屋及乌(二十九)(1/2)
小河是头一回跟着崔十安来着珈蓝寺,上了香后再替角儿添上香油钱,于前殿等了许久不见人。眼看近午,惦记着崔十安的伤又担心着打从早起就水米未进,犹豫再三还是抬脚去寻人,三步一问那供灯楼于何处。
上了楼就见崔十安一人盯着那灯发呆,小河不知但也不问;十安一晃,好似回了神儿来,扬起尚是虚弱苍白的笑容,抱歉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小河噙着微笑,不言不语双手接过崔十安手里的剪子;他手一僵,未有反应,几指关节动了动像是被风雪给冻得。
小河拿着剪子修剪着几处灯芯,道:“角儿不知该如何修剪灯芯,还是我来吧。”
崔十安笑笑,裹紧了披风转身往窗口走了两步,脚步一顿转向往楼梯口去;小河放下剪子,跟在他身后。
心思通透的人是不用人劝慰的,道理都明白得很,看谁放得下而已。
扶着楼栏一步一步往下走,原想着这会儿香客们都是奔着冬至祭拜来的,前殿忙些才是应当,这处少有人迹;谁知下至三楼听见声响,抬眸一看正瞧见一僧人给楼角几处小台的烛盏剪芯添油。
本着遇佛拜见僧礼,崔十安于三楼站定双手合十,颔首垂眸前倾身子,道了声:“小师傅好。”
这僧人转过身来,展颜一笑看起来倒是年少,顺手吹灭了手中火信子,还礼道:“是小僧搅扰施主奉灯祈愿了。”
十安从没到这三楼停过步,听了话,上前两步像是想看看那些灯盏;不知为何,见着出家人就愈是觉着自己俗气透顶。
“是我打扰小师傅才是。”他淡淡笑着,声音有些弱。
供奉在五楼,这是三楼,属实是自己打扰了人家。
僧人看了他一眼,回应道:“施主身子不适,仍冒雪来奉,必能得偿所愿。”
“是吗?”崔十安原本要笑的气息一岔,咳了好几声,笑道:“来熄灯的人,菩萨也会庇佑吗?”
“熄灯?”不知是不信还是惊讶,僧人问了一句后呆了呆,复而一笑又像是即刻想通了,道:“菩萨会的。”
崔十安拿起桌旁的小竹签拨弄着一盏灯,孩子气般玩闹的语气道:“我先前许愿,如今反悔,您说菩萨该庇佑哪一回?”
这话怎么说呢,听起来像是说从前有求但未能如愿,如今熄灯反悔图个意气用事的痛快。
僧人的佛珠搭在右手,数捻了两颗佛珠,道:“佛说无念不成劫。”
无念不成劫?
你求天从人愿是念,求愿不从前也是念。
起念便生劫。
他心头一动,大片大片的酸味儿就涌上了鼻尖眉眼;小僧人的佛珠扣在虎口处,平掌清瘦而立,行了礼带上火信子走去上一层楼。
小河扶着崔十安下楼,只觉得他脚步轻轻,整个人都松散了些,每每一呼吸也像是长叹一口过往,看起来让人心疼。
他身子骨细,自小学艺刻苦受了那么多伤也没见他有过这副模样;如今长大了,个头身架都长开了,反是步步如枯叶落黄,轻巧也悲凉,不思不想,不念不望。
后来,他停在了红枫道上,这一路落叶飘零比冬雪还叫人看着心寒。
打从不远处小跑来一小僧人,跑得气息错乱衣袍染尘,看着还像摔了几回;急急忙忙于崔十安眼前停下脚步,还险些摔了。
“施主。”虽然匆忙,仍是稳住身形对着崔十安行了个合十礼,道:“山下起了暴乱,正往这山上来,方丈命我来报,还请您去东院避一避。”
暴乱?
这盛京城郊,天子脚下,何等不要命的竟敢起暴乱?
“是什么人?目的为何?”崔十安问。
年节时下,官宦人家也多有上山祭拜的,护卫带了不少,这时候起暴乱是图什么呢;若是求财,应该在埋在十里亭外劫往来进京的货车商队才是啊。
“这…”小僧人挠了挠头,分明也是个传话通禀一问三不知的。
小僧人急道:“您避一避就是了,小僧还得去西院告知萧老夫人。”
“是那嫡小姐与张家定有姻亲的萧家老夫人吗?”
与那张家有姻亲的又不是他,平白问句话就不自觉地握紧了掌心。
“是。”
“我去吧。”这话音几乎接在那声“是”之后,他想都不想就口而出的话,甚至都不为自己多想半分。
小河道:“寺院偏殿小院众多,我家主子与萧家也算故交,索性上门去说,小师傅快去通禀他人吧。”
这么一说倒也是要紧,这小院禅房数之不尽,若是慢了一步人还说不准去哪儿了呢;小僧人道了声谢后赶忙提起衣前摆跑了去。
没等小河回过神,崔十安急急就往西院去了,一路走来平稳轻匀的步子在霜雪枫叶里跌跌撞撞;小河几步上前,半扶半撑又是拽的力,气得连出口的话都急了些。
“角儿!”
“你这是图什么啊你!”
去就去吧,自己身上伤都不理了吗?去就去吧,人家又不是与你有姻亲,你这是上赶着做甚啊!
“年节时下,道上往来商货颇多;山郊敬香礼佛的人能带多少银钱,攻寺绝不是为了劫财。”
劫财不去道上,上山来能劫个什么。
他说得有理,却是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地往西院去。
“这寺庙往来车马多的是,可这眼看过午,要么留寺食素要么启程回府。”
他脚下风雪滑靴,扶着道旁枫枝又急又跌地往西侧去。
“车马疲倦之时攻山而来,断了山下来路,必然是来找人的;黄昏时下山去,等消息传进盛京辨明真伪后再派兵已经来不及了。”
小河扶着他,给他踏雪而往的支撑。
有些人就这么奇怪,明明事不关己非要庸人自扰之;师父总说尽人事,听天命,不请强人所难之事,不行自不量力之道。
小河看不懂他。倒不是不懂他的冲动,只是不动他的执着;烛不燃,何至于顾盏。
西院小厮婢子内外三重,传话至萧夫人禀明南音小伶崔十安拜见;婢子来迎时,他二人已落了半身薄雪。
原以为里头不知道,谁知崔十安禀了话,才从萧老夫人口中得知,府中小厮外出送信迟迟未归,已然遇害,西院除了近身的嬷嬷知晓之外,别的人都瞒住了,唯恐声张乱了人心。
今儿出门送信?
听着老太太的话头就是早知道了,只是不敢贸然下山,恐怕与暴徒撞个正着害了性命。
若非暴徒起乱,这山上的僧人还不知道呢,萧家是哪来通天大的本事收了信儿的;若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那就是此次暴动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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