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何必(十三)(2/2)
但几次相处,言谈举止中,十安对这人是敬佩的。这人才智过人且家世显赫,若真生了气,何必一纸诉状小题大做,直接让人打一顿出出气不就好了,归根结底还是想用那种方式结束流言。
昭告天下,爱妻不可欺。
今儿这手上仍戴着佛珠,应是揉捻久了都有了些许光泽。
“我身边儿没有别的女子。”孙延芳喝了口茶,笑得别有深意:“可不像崔老板这般烦扰。”
“今儿就来寻我开心的?”十安佯装生气地白了一眼,没好气道:“难为您冒这么大雨来一趟,就为了酸我两句。”
“谁有这闲工夫?”孙延芳一撩袍子,翘起了二郎腿,毫不客气道:“进了你院子大门才下起了大雨。”
“今日去了趟书院,临回府前听说了一件趣事,特地登门拜访。”
分明就是顺路,听这话说的多好听。
十安掖掖衣裳,似乎有些发冷,道:“得,看您专程这一趟,我就勉为其难听听这趣事儿。”
“不是什么新奇的。”孙延芳笑道:“听说有人酿了桂花酒,我特地过来尝尝味道。”
“桂…”原本不甚在意,随口就要应答,不禁住了口把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
孙延芳笑意溢出眉眼,似乎还有些孩童贪玩的劲儿;或许是看崔十安这副结结巴巴的傻样儿,不好意思再耍弄人家,这才道:“弘娘自小调皮一些,崔老板大人有大量。”
大人有大量?
记得师父曾说:不问前因后果就让你大度的人,你得离远点,要不雷劈他的时候容易祸连及你。
崔十安当下就收了笑,垂下眸来暗了神;道:“我自当小人一个,与你何干。”
正等你这句话呢!
孙延芳虽笑着,神色却无比郑重,道:“那又与谨之何关?”
是啊,凭什么气人家呢?那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子,南山苑一事也是诚心相邀不曾失礼半分;再往重了说,人家也没明言顶着张谨之的名号儿,都是他自己多想。
十安肩头一松,像是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是与他无关…”
孙延芳闻着茶香,觉着风雨虽凉但掌心却暖,热气一熏便觉得鼻尖儿毛绒绒的,像小朝扑到怀里时,额上鬓发揉在他下颚上的感觉。
对了,董府千金董小朝正是孙少爷的夫人。
外头雨停了,孙延芳抬眼一看;若是没来这一趟,这会儿已经在家了吧。
可不能让小朝等急了。
“我也不是来替人当说客的。”他放下杯盏,道:“下雨前这天也给人是打了响雷。”
三两句话说明了,我就回家陪媳妇儿去了。
你心里头也清楚着人家没错,一股脑儿钻着牛角尖儿,伤己及人,何必呢。
“既然心头不美,不如带上桂花酒去喝一杯,谨之这两日一直在南山苑。”
“南山苑…”十安喃了一句,垂眸扯出两分苦笑来。或许有两分欢喜于他心意之至,却仍有三分酸涩五分无奈于,非属一人。
低沉下声儿来道:“你怎么不去劝他来找我。”
何必?
心期默契真如见,何必追随与拍肩。
你与世人皆劝告,摒忧弃嫌;却不解我本该如意,何必惹我伤心。
“哈哈哈——”芳爷爽声大笑,要不怎么说聪明人说话方便呢,都不必细说分明多做解释。
道:“你别忘了,酒可是你说要酿的。”
忧愁也是自个儿招过来的,伤了心难不成还让旁人担当起来?
谨之不来自有他的道理,他的无奈。可你也不多做争取,只管自怨自艾,那也是该。
“相识一场若是解开了心结,岂不是皆大欢喜?”
语罢起身,拱手道别。
十安看着他的背影进了细雨蒙蒙中;听说这位爷虽然风趣亲和,但一向是个不轻易低头的主儿,当初误会心爱的姑娘要嫁予外人,险些为了家夫人去抢亲呢。
人活一世,谁没点傲气了呢。
各人各话,其实延芳心里头确实庆幸的;当年小朝喜欢了他那么多年,若不是姑娘家一直心比海石,这婚事八成在他年少无知不懂情爱之时就黄了。
谨之一向规矩守礼,写文章议政事是一把好手,若说男女情爱可就略显愚笨了。他打小那副疏离有礼的样子让人一看觉得是个生性淡漠的脾性,你要说有一天传出这大少爷为情所困,相思成疾的闲话,可都不带有人信的。
这一回书院遇见,说了这话以后就回南山苑去一个人静坐打禅去了;孙延芳还笑话他,日后是想修仙不成?
他说,他心疼十安却又寻不出错儿去怪弘娘。弘娘那日警语,他本不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弘娘长大了,连心思都变得小女儿家来,不似年幼时的聪慧机敏。
连着五日无书无信。
佛祖如何他不知,但他自己却悟出了点愈是不安的理儿。
虽两人并非师出同门,但两人的师父本是师兄弟,谨之也常受延芳的恩师教诲,算是祖师爷徒孙一家;再说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他张大少爷头一个,延芳看得分明,只管笑而别有意地替他跑一趟。
倒也没白跑这一趟。
快出院门时,身后小厮快步踏雨的声儿传了过来,只听他对外院的两人喊道:“快备马车,角儿要出门!”
这声儿穿风透雨而过,向往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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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之所以是咸的,是因为心头酸楚容不下俗世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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