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1）

第八十九章

季显抬着头察言观色，除了他一贯以来的冷脸，墨轩脸上并未显露出任何心绪波动的蛛丝马迹来。他虽喜怒不形于色，但对季显来说并非大事，即便他不显山露水，太子的心思却是好猜。

当日墨轩附和他奏请暂缓移政，无异于引火烧身，他如此聪明的人，怎会知此举会引发太子猜忌，甚至不见容于太子，却仍义无反顾，足见是真心为太子考虑，而非出于争权夺势之心。可惜，权势迷人眼，墨轩的一片忠心却是错付了。当时太子史无前例地没有在朝堂上表现出支持墨轩的举动，其心思如何，不言而喻。眼界见识不够，至少心胸要开阔，太子所为足见其目光短浅、气度有缺，实非可共予谋之人。

也正基于此，季显笃定太子与墨轩有了分歧，而移政东宫又是墨远重提出的，墨轩当众反对，在墨远重那里也是不好交代。两方施压之下，墨轩的压力不小，迫于形势而接受盟友也不无可能。否则，对墨轩这个油盐不进的主，季显要说服他合作还真殊无把握。

“太子贤德，非计较名位之人，要移政东宫，不过是为了在朝堂上立稳脚跟，令行禁止，不受牵制。但太子监国乃受命于陛下，太子本身亦是国之储君，掌国秉政名正言顺，何须受制于朝臣非议。

朝臣反对者，不过是为把持朝政不肯放，可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避开了隐患，免于受制于人。今后若要以太子薄德、天降灾异为由中伤太子，便站不住脚了。借着齐正浩罢职之事，太子已然立威，相信除了赵相外，无人敢抗拒太子令书，太子实权在握，南衙颓势在所难免。如今太子地位超然，进可执掌乾坤，退可避险保身，进退游刃有余，只需安心待以契机即可，不必争一日之长短。”

季显趁热打铁，鼓捣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地把在太子面前权衡利弊的说辞都给墨轩理清楚了。墨轩困于目前的僵局并非他才智不足，当日弹劾齐正浩，其思维敏捷可见一斑。只是他出生高门，又自小陪伴太子，与今上唯一子嗣情同手足，他的身份无比尊崇，无人敢惹。墨轩一路顺风顺水惯了，加之心高气傲不屑揣测他人心思，未免在忖度人心上有所不足。这是最致命的弱点，看不清人心，再是聪明也无用，只知对事而不知对人，难免得罪于人，受到敌我双方之倾轧。

与墨轩相反，季显幼时过得艰难，以致于权衡利弊、纵观得失，已然是他的本能。墨轩面对的大多是服从者，季显所遇形形色色人等中，服从者凤毛麟角，要想得到配合，他必须亲身交涉，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不一而足，只要能起作用的，都可为他所用。

墨轩完全从太子的安危角度出发的劝谏，对于一门心思扑在权御天下的太子来说，不过是杞人忧天的危言耸听。而季显深谙人性，抓住了太子的七寸，从权势角度加以分析，比墨轩那不靠谱的安危论更有说服力。墨轩听他所言，只觉豁然开朗，虽一时没有参透其中的蹊跷，却心知太子更愿意接受这样的理由。